沒過多久,大家都知道了德仁道長即將遠行,興強接任觀主之位,遠赴武當。
“師父,為何突然決定云游?”興強不解問道。
“為師十多年沒有動了,靜極思動,余生在路上。”德仁抬頭看天,一臉的高深莫測。
“師父,您云游天下,總要有個能使喚的人在身邊伺候,不如帶著我吧?!迸d盛憨厚的說。
“為師喜歡獨來獨往,天地為床,日月星辰為伴,行走天下,逍遙世間以尋道?!钡氯噬钗豢跉獾?。
“那我跟著去武當見見世面,成嗎?我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哩!”興盛不死心。
“難道你想讓世晨守家?”德仁語氣有些重了。
興盛見師父有些不高興,低著頭,不再敢出聲。
“師父,我為大師兄,理當讓著師弟,這次武當之行,就讓師弟去吧,我守家?!迸d強平和的道。
見興強如此說,德仁沒有再勉強,算是默認了。
幾天后,眾人目送德仁離去,相顧無言,牛有道總感覺德仁的離去,跟他有些關系,但是又不確定。
又過去幾天,一切都準備就緒,牛有道他們各自背著一個行囊,準備前往武當山,參加封頂盛會。
小道士世晨軟磨硬泡的也跟著出來了,十二歲的少年跟著兩個師叔行天下,一個十五歲,一個三十五歲。
這年代的交通,牛有道是服氣的,天下之大,想要遠行,最好的交通工具是坐船,如果沒有船,那就只能騎馬。
騎馬,對于一般人來說,簡直就是罪過。
一天時間不到,牛有道的大腿內(nèi)側就磨出了血,在這炎熱的夏季,異常痛苦。
“師兄,咱們歇歇,歇歇?!?p> 牛有道痛苦不已,上次騎馬也就個把小時,沒什么感覺,這次不行了,扛不住。
看著世晨瀟灑的跳下馬,沖他做著鬼臉,牛有道有些羞愧,他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孩子!
“小師叔,至于嗎,這才下船,剛騎上馬,就受不了了?”世晨取笑道。
“你這家伙,不是說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嗎?怎么這么會騎馬?皮挺厚實的?。 迸S械廊嘀崧榈拇笸?,暗道這具身體太羸弱。
“小師叔,沒出過遠門跟不會騎馬沒關聯(lián)吧?我平時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策馬奔騰,咱是男人,男人皮要那么嫩做什么?”小道士揮舞了兩下馬鞭道。
“就你還男人,就一小屁孩!“牛有道笑罵。
“再堅持堅持,爭取在天黑前趕到安慶城?!迸d盛也下了馬,喝了口水,他也累了。
“真是種田種到死,念經(jīng)念到撐?。 ?p> “這幫臭道士,從小錦衣玉食,細皮嫩肉,無須勞作,就有良田豪宅,咱們老百姓,面朝黃土背朝天,也刨不出多余的糧食來!”
“大明的蛀蟲,渣滓!”
“我呸!”
……
三五個農(nóng)夫經(jīng)過,見牛有道他們因為騎馬磨了嫩肉而抱怨時,都毫不掩飾的唾棄鄙夷,他們對道士的特權非常不滿。
“你們怎么說話的?”世晨年輕氣盛,聽不得這些,說得就像他是那些腦滿肥腸欺壓良善的惡徒。
“小子?我們說得不對嗎?你們靠什么吃飯自己心里清楚,一群垃圾!”
見這個小道士還不服氣,這幾個農(nóng)夫更來氣了,各種污言穢語,毫不顧忌。
世晨哪是這些人的對手,不一會兒,小臉就被氣的通紅,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幾位施主是不是對道士有什么偏見呀?”牛有道上前,將世晨拉到身后,笑瞇瞇道。
據(jù)他所知,還真觀擁有的良田有數(shù)萬畝,沒有一寸地是不義之財,還救濟了許多百姓,深受百姓擁護。
難道這邊的道士不一樣?
“你一小道士也許沒有作惡,但是你為道士就是原罪,你之所以有馬騎,有飯吃,有衣穿,還不是靠老道士吸血?”有人不忿。
聽到這,興盛這個憨厚的人都怒了,他不許別人如此污蔑攻擊他師父。
“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nèi)绱撕詠y語,就不怕遭天譴嗎?”興盛怒道。
“如果真有神明,第一個遭天譴的肯定是你們這幫蛀蟲,惡棍!”那人繼續(xù)嘲諷。
看到這群農(nóng)夫對道士如此態(tài)度,仿佛不似妒忌道士的特權,反而像跟道士有深仇大恨一樣,牛有道察覺到有些不對。
“施主,我們不是安慶府的道士,我們是從鳳陽府過來的,這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牛有道盡量放緩語氣,笑著道。
“你們不是我們這邊的道士?”那人問道。
“是的,我們是鳳陽府壽州還真觀的道士?!笔莱坎遄斓?。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安慶的道士脾氣怎么這么好了?都被我們這樣嘲諷了,還不動手?!绷硪蝗嘶腥淮笪?。
“動手?動什么手?”牛有道問。
“看來你們不知道此地的道士是如何盤剝百姓啊!”那人道。
經(jīng)過一番交談,牛有道終于知道這些農(nóng)夫為何如此痛恨道士了。
這邊的道士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像還真觀那么大的道觀,最起碼有在籍道士百來人,不在籍的道士更有數(shù)百人。
這么多人不事生產(chǎn),要養(yǎng)活這么多人,只能盤剝周邊的百姓,道士們整天無所事事,又有特權,養(yǎng)成了驕奢淫逸的習慣,走馬遛狗,欺壓良善,惡貫滿盈,多不勝數(shù)。
成為道士,擁有道籍,那是無數(shù)人的夢想。
可惜,道籍的審核與發(fā)放特別嚴格,各種找關系,走后門也不一定能上,許多名額還被權貴子弟占去。
普通窮苦人家子弟為了擁有道籍,先去道觀做假道士。
做苦活,累活,臟活,苦苦熬著時間,就期望有朝一日魚躍龍門,成為一名真正的道士。
許多假道士熬了幾年,最后熬死了都沒有成功,他們只是真道士的奴隸罷了。
聽到這些,牛有道仿佛明白了什么。
剛擁有道籍的道士,社會地位堪比秀才,最小的一個道觀的主持,地位堪比舉人,而像還真觀這么大的道觀主持,社會地位比一般的進士都高。
這年頭,道士竟然是特權階層,道士竟然比讀書人都風光,這顛覆了牛有道的三觀。
“看來,成為一個道士還不錯,嘿嘿?!芭S械缹ξ磥碛辛艘唤z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