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子爵與公爵

　　法蘭西城，凱旋大廳門前。

　　“對不起，先生。恕我冒昧，如果您還是不能出示邀請函，在下就要請您離開這了?！贝┐髡R文質(zhì)彬彬的侍者委婉地拒絕了眼前之人，右手?jǐn)傞_，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是‘先生’，請叫‘大人’，難道你的主人沒教過這樣的禮儀嗎？我至少也是個子爵，放尊重點！”

　　“好吧，大人，可我們實在沒有時間浪費了。如果您沒有邀請函，還請讓一讓，給后來的賓客讓道?！?p>　　聞言，威廉深吸一口氣，隨后還是無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你知道嗎？要是在森特學(xué)院里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分分鐘就被調(diào)去守魚塘了?！蓖讼聛砗螅€不忘跟身旁那人吐槽道。

　　“誰讓你自己沒有邀請函還非要過來，”羅伊顯得很是無語，“難道你在外面也還保持著這種少爺作風(fēng)嗎？”

　　威廉聳聳肩：“沒辦法了，既然不能智取，就只好用那招了?！?p>　　“那招？”

　　“在你右邊上衣口袋里有一塊以太水晶，把它拿出來吧。”

　　羅伊愣了愣，隨后還是伸出手，取出了那塊看起來毫無特點的水晶。

　　“你該不會想……”

　　“捏碎它吧！”威廉握拳給他鼓了鼓勁，但自己卻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好幾步，一副要撇清關(guān)系的樣子。

　　羅伊看了看水晶，又看了看四周仿佛突然戒備起來的守衛(wèi)，長嘆一聲，然后用力捏碎了水晶。

　　……

　　十分鐘后，凱旋大廳二層的會議室內(nèi)。

　　年逾古稀的富瓦公爵無奈地看著眼前兩人，心中有種按捺不住的無名火。

　　“所以，你們兩個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擾亂我的舞會？”

　　“梅倫堡子爵威廉杰斯坦，今日有幸來參加大人的舞會?！蓖皖^致意，“至于擾亂舞會，那可是冤枉，還請大人不要相信那種不負(fù)責(zé)任的推測！”

　　“不負(fù)責(zé)任？凱旋大廳外所有人都看見是你們捏碎了那塊以太水晶，隨后整個大廳里，所有通訊用以太水晶都響起了生日快樂歌！”公爵身后的侍從喊道，“你還敢說跟自己無關(guān)？”

　　“拜托，‘一捏碎就能讓附近其它水晶一起唱生日快樂歌’的以太水晶，你們有誰聽說過嗎？哪有人會閑的沒事研究這種東西嘛……要我說，或許是舞廳里哪位小姐過生日，某個暗戀她的紳士刻意制造的驚喜呢！”

　　“好了，不要再說了，”富瓦公爵打斷他的詭辯，“梅倫堡子爵，對吧？我不記得曾邀請過你，同時也沒聽過帝國里有這樣一個封號，如果你們現(xiàn)在離開，我可以不做追究，麻煩別再妨礙我的客人！”

　　“那沒辦法了，”威廉聳聳肩，示意羅伊走人，“待會兒讓我們聽一聽婚禮進(jìn)行曲吧。”

　　“你……！”見威廉出言不遜，公爵身后的侍從們瞬間起勢，看上去是要把他們大卸八塊。如果不是富瓦公爵還在前面杵著，怕是直接演變成持械斗毆了。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富瓦公爵此刻還保持著難得的冷靜。

　　“你說呢？”威廉?dāng)倲偸帧?p>　　“回去告訴拉扎爾，”富瓦公爵靠了過來，“如果他對我有著不滿，可以當(dāng)面說，不必派出傻瓜似的人物來搗亂我的宴會！”

　　“你既然也知道我是故意而為之，那怎么還會認(rèn)為我是拉扎爾派來的呢？我有一萬種方式悄悄潛進(jìn)去，但像這般引起你注意，只不過是想要一個正式的邀請罷了。富瓦公爵，我的目的很單純的。”威廉微笑道。

　　“我想起來了，”富瓦公爵緊盯著他，“梅倫堡子爵這類封號，都是在五年前才開始在帝國出現(xiàn)的。而五年前，國家恰好陷入了某次經(jīng)濟危機?！彼恼Z氣漸漸變得冷漠。

　　“是啊，這還多虧拉扎爾皇子的政策得當(dāng)，否則國家也不會那么快擺脫危機?！?p>　　“哼，政策得當(dāng)？”公爵嗤笑，“如果不是拉扎爾那混蛋把象征著榮譽的爵位明碼標(biāo)價賣出，我國貴族的名譽也不會被你們這些暴發(fā)戶敗壞得這么快。”

　　世上敢這樣稱呼拉扎爾皇子的人不多，而富瓦公爵顯然是其中之一。他曾與國王出生入死，浴血奮戰(zhàn)，也許所謂的皇子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原來你的爵位是買來的啊?！绷_伊揶揄道。

　　“對不起，即便你不是拉扎爾派來的人，這里也不歡迎你。請趕快離開，不要擋著其他貴賓入場?！惫糁粊G下這句話便轉(zhuǎn)身離去，他已經(jīng)不愿意在這種暴發(fā)戶身上浪費時間了。

　　“公爵大人，何必這么迂腐呢？想對抗拉扎爾皇子那樣的天縱奇才，多一個幫手，也是多一點勝算嘛！”

　　“你說什么？”富瓦公爵突然停住了腳步。

　　“拉扎爾名義上還是皇子，但實際上現(xiàn)在的他跟國王又有什么區(qū)別？而這個國王給我們帶來了無數(shù)榮譽的同時，卻也帶來了無數(shù)的困惑，有些人對他很不滿啊公爵大人?！蓖穆曇艉艿秃艿?，但每個詞都流入了公爵的耳朵里。

　　“剛才你的每句話里都仿佛帶著對拉扎爾皇子的蔑視，但換個角度來看，你其實是在害怕他吧？擁有這般令人驚懼的力量，老一代的臣子們便不得不做出選擇，要么自保，要么追隨，要么……就得想辦法對付他。

　　然而拉扎爾皇子的才能就擺在那，單憑你個人之力，根本毫無勝算，所以公爵大人必須要有一個聯(lián)盟，一個足以對抗拉扎爾的聯(lián)盟……或許你個人并不是真的想推翻他的統(tǒng)治，僅僅只是要削弱他的強權(quán)，不至于到獨裁的地步。

　　但……這可是一條騎虎難下的路，你只能做到底，沒有回頭的機會?！?p>　　……

　　“梅倫堡子爵……你是打算威脅我嗎？”公爵虛瞇的眼睛里似乎散射出一道精光。

　　“威脅是一件沒有必要的事，更何況你能支付的籌碼，肯定遠(yuǎn)遠(yuǎn)低于拉扎爾皇子。所以如果我真的要告發(fā)，那又何必跟你聊這么久呢？”

　　公爵頓了頓，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決定，嘆道：“那好……歡迎參加舞會，梅倫堡子爵……但你要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舞會結(jié)束后我會和您好好談?wù)劦模诖酥?，大家請享受舞會吧！”他揮了揮手，對身后的人說道，“羅伊，我們走?！?p>　　“慢著，”公爵看向羅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放心，“子爵先生，請你一個人入場?！?p>　　“那好，”威廉嘆了口氣，給羅伊使了個眼色，“去外面的天臺吹吹風(fēng)吧。”

　　……

　　威廉和羅伊走后，富瓦公爵仍留在會議室。

　　“再說一遍?！彼f。

　　“是，公爵大人?！笔虖牡穆曇羲坪踹€在顫抖，他實在不愿意相信手中那份情報所言，“梅倫堡子爵這個封號的購買者……”他深吸一口氣，“是森特學(xué)院與容輝商會，他們共同出資，大概花了一百五十萬金幣?！?p>　　“有意思，”公爵低頭沉思，同時揮了揮右手，示意仆從可以離開，“究竟會是什么人，才能同時擁有這兩座靠山呢？他又為什么要來插手此事？”

　　“他是那種傳說級別的超級天才，天賦強到就連森特學(xué)院都愿意為他花上一百五十萬甚至更多。沒想到，我哥哥竟然會遇見這種對手?！逼蛷膭傠x開，另一扇門便隨之開啟，從那走出來一個瘦削剛毅的男子。他一襲白衣，風(fēng)度非凡。

　　“二皇子，”富瓦公爵點頭致意，“怎么今夜連你都大駕光臨？”

　　“只是想給你個建議罷了：我對所謂的權(quán)力爭奪并非像你所想般狂熱……更甚，其實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說你想要把我抬到一個能與哥哥為敵的高度，那這條路注定是要失敗的。

　　“二皇子，如果我真的要推翻拉扎爾，那么就必然要推舉你成為新的王，這是事實，永遠(yuǎn)無法改變?！?p>　　“你不可能做到的，”二皇子皺眉，“我了解我哥哥的能力……他一擊必殺，足以讓任何人無還手的機會?！?p>　　“我一個人也許不行，但一個聯(lián)盟呢？”公爵一把拉開了窗簾，透過窗戶，他看到了底下星光璀璨的舞廳。

　　“這些人都值得信任，是帝國的中堅力量，待會兒我會進(jìn)行演說與呼吁，如果能獲得他們的支持，我至少有四成勝算?！?p>　　“兩成，不能再多了?！倍首虞p描淡寫地說道，“公爵大人，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想要推翻拉扎爾？據(jù)我所知，哥哥在執(zhí)政時表現(xiàn)可不差?！?p>　　“何止是不差，他比老伙計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公爵扶額道，“但是我要為了我的國家……”

　　“你的國家？”

　　“是，我承認(rèn)，富瓦公國只不過是法蘭西的附庸，沒資格談自由與理想……但是，我在那苦心發(fā)展快三十年了！我看著她一天天恢復(fù)生機，又怎能讓她就這樣毀于拉扎爾手中？”

　　“我哥哥怎么會做這種事呢？”二皇子捋了捋頭發(fā)，“他從不做無用功，毀掉富瓦又有何意義？”

　　“二皇子，事實上你清楚得很：拉扎爾也許就是那個帶領(lǐng)帝國走向輝煌的人，但是他帶來的專權(quán)最少也是現(xiàn)在的十倍！他絕不會允許在境內(nèi)有任何附庸國的存在，加冕之日即為富瓦的末日！而我就是要阻止這一切的到來。”

　　“夠了夠了，你們的政治我不懂，但我還有正事要干……公爵大人，我先告辭，希望下次見面，你能放棄這個想法?！倍首硬莶莸亟Y(jié)束了這場對話，他換下衣服，靜悄悄地離去。

　　“二皇子，別掩飾了，”公爵盯著他的背影，“我能看到你的眼里藏著猛虎……”

　　“砰——”

　　這時，喧鬧的舞廳里突然傳來了接連不斷的玻璃破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