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lán)的天空,蔚藍(lán)的大海,遠(yuǎn)離了郢朝和那嘈雜的港口,似乎天地都干凈了起來。
鳶尾躺在瞭望臺上,也不知他怎么躺的下去,設(shè)計只夠兩個人并站,一人坐下的的臺子硬是躺了下來,腦袋和半個上身搭在圓形的硬木圍欄上,兩條長腿從另一邊的圍欄空里拖下來,其中一條在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翻面。旁邊白色的海鷗略過,海面不時有些小魚跳躍起來。
“啊!好愜意啊”鳶尾伸了個難度頗高的懶腰,看向下面。
龍攜又在曬那副從贏無忌處得來的盔甲,那除了頭腳手外幾乎包裹全身的甲胄如今只剩下胸甲和肩甲,其余部分都不翼而飛了。
原因無他,當(dāng)日崔行止將鎧甲的兩個腕甲卸下來給龍攜裝上,實戰(zhàn)效果非常好,但畢竟重型鎧甲,他們也不能一直穿著海軍大官那樣的寬袍大袖,在見過黑赤島的那位匠人說明一切后便問他能不能用這材料打造三副輕巧版的腕甲,結(jié)果這匠人激動萬分,去把他們的刀給融了……。
崔行止摸著手臂上的腕甲,眼中滿是贊賞。它由五節(jié)構(gòu)成,鏈接處及其巧妙,既不增加腕甲厚度,又保證了手腕的靈活自如,主體結(jié)構(gòu)用天工營的斷水冰制造,輕便又韌性十足,防護(hù)用往生甲的鋼材制作,異常堅固。而且匠人用兩種鋼材融合成一種新合金,為他們每人都造了一把新武器。
鳶尾拿著自己暗灰色刀身的匕首反復(fù)欣賞,往生甲鋼材的魔免特性和斷水冰易附魔的特性產(chǎn)生了奇特的融合,這種鋼材能直接穿透法術(shù)防御并抵消法術(shù)攻擊,但書寫甚至纂刻的符文卻會一段時間后失效。但龍攜很快解鎖了它的正確用法,只見他用真氣在手上畫上了一個加速符文,飛快的拓印了十幾個在自己那把雁翎刀上,一把刀揮舞出漫天殘影,把眾人都看傻了眼。
“崔頭,你說咱們?nèi)サ倪@黑赤島上會有多少神選”,鳶尾拽著繩子從頂上悠悠的滑了下來。
“咱們休養(yǎng)的那幾天里,我托林虎審問過原先海砂幫的人,他們有的是王安和謝尋蹤從海蛇教叛逃時帶來的,據(jù)他們所說,像王和謝這樣獲得神力的核心弟子大概有五六十名”。
“哇塞”
“怎么,怕了”崔行止笑問。
“以前確實不敢說,但現(xiàn)在嘛”,鳶尾擺弄著自己的雙匕“干掉一個絕對不在話下”。
“我也是”,龍攜拍拍手上的鹽巴說道“在碰見林虎那樣的神選,我決定可以打敗他”。
“那…唉”崔行止還沒說完,船忽然猛地一震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撲倒在地。
“這是………崔頭,你把船開的撞礁了,你又撞了”!
崔行止搖搖被撞的生疼的頭,認(rèn)真的說“確實撞礁了,但一切都在計劃中”,說罷鋪開海圖,海圖上一塊著重標(biāo)記的暗礁被他用碳筆圈了起來。
“所以呢”。
崔行止攤攤手,“所以這就是我們上黑赤島的辦法”。
“……”兩人沉默。
“拜托,五十多個神選,要怎么打,你們是看我贏得輕松覺得神選都很菜是嘛?別想了,跟那么一堆神選直接開戰(zhàn)跟找死沒兩樣,我最多打三四個,你們頂多每人干兩個,怎么打?我看你們是軟柿子捏慣了—不知深淺”。
“那難不成要游過去嗎”?鳶尾看著遠(yuǎn)處那看起來還沒一個小指頭大的黑赤島問道。
崔行止也很疑惑的問道“那不然呢”?
只見崔行止祭出鎖鏈,卷起甲班上龍攜正在抹鹽晾曬的豬羊肉一把扔到了海里,喊到“衣服脫了放在防水袋里,準(zhǔn)備三天的口糧,然后下海游泳前進(jìn),立即執(zhí)行”!
不久后,墨龍?zhí)栟Z然傾倒,從船艙中陸續(xù)游出三個飛快的身影。
鳶尾飛快的擺動著雙臂,心想這崔頭越來越離譜了。
龍攜緊隨其后,心里默默哀悼自己腌的火腿。
崔行止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二人,心中大驚:這兩狗崽子怎么游這么快?
三人正午棄船,待游到黑赤島周圍卻是已到日落時分。橘紅色的陽光流淌在海面上,像暈染開一個巨大的血橙,無比的靜謐,安詳。
也是登島,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島嶼周圍居然生長著密密麻麻的海藻海帶,小些的船根本無法靠近,大船在這里也決計不會下錨,稠密的海草纏到纜繩上,那就是噩夢。
三人在一片靠海的紅樹林登陸,在林子里穿好衣物,補充體力之后,帶天色全黑,朝著島中前行。
夜深了,蛇教營地還亮著篝火,木頭柵欄外的樹林里不時傳來某種鳥的叫聲,一個穿著紅色皮甲的教徒轉(zhuǎn)動著插在火堆旁的烤肉,旁邊是一個大酒壇子,他端著木酒杯,醉醺醺的說道“你說咱們?nèi)ミ^那么多島,為啥就這個又紅又黑的這樹長得密密麻麻,還有這鳥獸,草,還有這蟲子…”
他對面的人喝得臉上泛紅,打了個酒嗝,他用手揮揮臉前的酒氣,指著身后巨大的山峰“那是因為這里土肥,你看那山的形狀,嗝~那以前肯定是一座海底火山,噴發(fā)的時候把地下的鐵礦磷礦什么的都融了帶出來,才有這么肥的地能長樹,加上那些個海鳥,把種子帶過來,才有現(xiàn)在這景象”。忽然一陣尿意上涌,教徒起身走向外面幽深的黑暗。
良久,火堆旁等候的人喊到“德子,你特么不會是掉坑里吧”!說著也走到了柵欄外,而在陰影之中,一個閃著幽蘭色光芒的斧頭柄穩(wěn)穩(wěn)的砸在了他的后腦上。
“老大你這東西真好用”,鳶尾看著精致的手斧贊嘆道。
崔行止也很滿意的樣子,他拍了鳶尾一巴掌,罵到“快點,磨蹭”!
鳶尾嘟囔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銀色粉末,倒入兩個教徒口鼻之中。而后手掌貼到兩人身上催動真氣,只見兩人緩緩坐了起來。
龍攜皺眉,按住長刀,卻發(fā)現(xiàn)兩人只是呆坐著沒了動靜,借著篝火的光亮一看,兩人的眼睛皆是空洞的灰色。
“這是”?
“嘿嘿,失心粉,我在贊比林斯買的”鳶尾得瑟道,“你看著啊”。
“你們是什么人”鳶尾問道。
“海蛇教~”“海蛇教~”
“那個長臉的你說,方臉的你補充,海蛇教是干嘛的”?
長臉的德子只感覺暈暈乎乎的“是~侍奉海蛇神的”。
“又是邪教徒”鳶尾啐了一口,又問道“那你們來這干什么”?
“我們來修蛇神大人的祭壇”
“修祭壇干嘛?再說為什么要在這海島上修”?
“因為蛇神要在此降臨”
“什么”?三人面面相覷,臉上皆是不解。
“方臉你說怎么回事”
“祭壇是給蛇神降臨用的,蛇神指引我們,這座島上的人能造出將他的神力從天上傳導(dǎo)到人間的工具”。
崔行止心覺不妙,此事雖然匪夷所思但并非不可能,如果是真的,他們極有可能要面對一尊神了。
他問道:“這里的那位大師木宜良現(xiàn)在何處”。
“祭壇就是按他的設(shè)計建造的”
“什么”崔行止臉色一變,聽到太清的匠人去建什么幺蛾子神壇,心里滿是清理門戶的沖動。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他,為什么幫你們造那個”。
“他女兒被我們捉著,而且手下百余匠人也沒有反抗能力”。
“那,知道這位木大師和他女兒被關(guān)在哪里嘛”?鳶尾試探性的問。
“知道”,德子一臉堅定“木宜良在祭壇建造處最大的那間帳篷里,他女兒關(guān)在張主教府邸最高那層,喏!就是那座石頭堡壘”。
鳶尾看著那座有七八層高的,在黑夜仍顯著黑暗氣質(zhì)的堡壘不覺咽了口唾沫。
“你們主教這堡壘該不會原來是人木大師的吧”?
“那當(dāng)然了!”流著口水的方臉義正言辭的說道“也太過分了”。
捆了二人后,三人分頭行動,鳶尾去嘗試翻入堡壘,而崔行止和龍攜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在巨大的陣法旁尋找那位木大師的所在。
陣法旁聚集著眾多的施工棚,應(yīng)該是讓這些匠人歇息的,崔行止本來還一團(tuán)亂麻不知從何找起,只聽龍攜在旁邊一指“崔頭,你說會不會是那個”。
崔行止聞言一看,一堆小帳篷里居然有一個明顯大出幾分,而且棚子縫隙里隱隱透出燈光,剛才遠(yuǎn)遠(yuǎn)一看居然沒有發(fā)覺。
“門口有人守衛(wèi)”,龍攜目力極好,正好看見兩個打盹的守衛(wèi)。
“要不要去把他們給…”龍攜低聲問道。
崔行止搖搖頭,這樣太過冒進(jìn),但目標(biāo)就在眼前,或許…
唉,崔行止靈機(jī)一動。
“龍攜,鳶尾給的傳音珠你帶著嗎”?那是在贊比林斯他們購置的一堆物件之一,能在很短的距離內(nèi)傳音,想來只是男人們買上哄女孩用的,屬實雞肋,鳶尾因此興高采烈的買了一大堆。
龍攜從腰帶中掏出一顆鏤空雕刻的木頭珠子,看那樣子平平無奇,崔行止拿上,兩人一起繞到帳篷后方。
龍攜掏出隨身小刀,在篷布上扎了一個洞,只見一位約莫五十來歲的男子,正伏在桌前用筆來回勾畫著什么。
崔行止將傳音珠放在指尖,用力一彈,珠子穩(wěn)穩(wěn)的撞在木宜良的肚腩上,掉在桌面滾動,木宜良拿起珠子,里面?zhèn)鱽砹饲逦娜寺暋?p> “咳咳,請問是木宜良大師嗎”?
木大驚,掩住珠子,四處觀望一下,看到門外守衛(wèi)并沒有異動,才松了口氣,走到角落,小聲回復(fù)道“是我,你們是何人,有何事”?
“太清弟子崔行止特來搭救”
長久,珠子那頭沒了音訊,崔行止正要開口再問,只聽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不必了,你們救不了的,走吧”。
“您的女兒我們已經(jīng)去派人搭救了,您不必?fù)?dān)心”
木宜良長嘆一口氣,說到“此事風(fēng)險太大,你救得了一個兩個,可我手下這數(shù)百匠人哪能跑的了啊”。
崔行止也沒什么好的辦法,轉(zhuǎn)念一問“前輩建造的這大陣到底是做何用的”?
木宜良猶豫一下,問道“你當(dāng)真是太清弟子”?
“您覺得現(xiàn)在還會有人冒頂這個名頭嗎?冒著終身監(jiān)禁和極刑的風(fēng)險”?
“是啊”木宜良喟然長嘆“太清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否則他也不會看自己的門人為邪神做事”。
崔行止皺眉,木宜良緩緩道來“這陣法,確實是用來給邪神降世用的”。
“神界和人界有隔,無論念力多強大,都無法把神從神界扯出來的,您是太清…”。
“行啦,后生”,木宜良不耐煩的打斷了他“你們道派這種教條死板我真是聽都不想聽,哼”。
崔行止心想果然這器派的匠人都性格怪異,自己可是來救他的同門啊,他小心的說到“還請先生賜教”。
木宜良聞言,心情馬上寬慰了不少,器一派長久以來被各種貶低,如今能指教這道派的核心弟子,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欣喜。
他冷著臉說到“這陣法無法傳神體,只能傳神力,但他卻能讓神降世”。
崔行止“……您說吧”。
“你不該問怎么保存神識嗎”?木大師斥責(zé)道。
“額,好吧,該怎么辦呢”!
“哼!”木宜良神色有些得意“都知道記憶和意識只能長時間保存在肉體,而能量能在天上地下自由穿梭,所以,我在地上造一具軀體,使他存儲記憶意識的地方和神一模一樣,神把神力灌輸下來,這就成了”?
“這就成啦”?
“你聽著簡單,可你要把那軀體塑造的跟神一模一樣,連一個細(xì)胞的方向都不變,這才是陣容的核心所在,通過神力解析構(gòu)造神軀,能把一整個大腦一絲不差的復(fù)制下來,這才是精髓所在”。
崔行止略一沉吟問道:“現(xiàn)在進(jìn)行到什么階段了”。
木宜良嘆道:“其實大體已經(jīng)完工了,只要把接引神力的柱體安上,就隨時可以啟動,只是我心覺殺生不安,才一直放慢進(jìn)度”
“殺生?殺什么生”?崔行止問道。
“那神軀也是得需要活生生的人來鑄造啊,這幾年來他們大肆搜刮人口,從南方的坤奴到中土郢朝的流放犯,準(zhǔn)備了數(shù)千人之多”。
“你這是在作孽”。崔行止大怒道,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致更多人與死地,換做是普通人則罷了,一想到是以純真質(zhì)樸文明的器一派弟子,崔行止覺得震驚不已。
“我當(dāng)然知道,可”,木大師面有苦澀“可這東西也不是我設(shè)計的,我只是設(shè)計出了傳導(dǎo)神力的大型導(dǎo)器,那重塑一個肉身模板的事情我到現(xiàn)在也參不透啊”
崔行止眼睛一咪,道:“從頭到尾,給我說清楚”。
“那是三年前,海蛇教第一次來找我,說要建一座能傳導(dǎo)神力的祭壇,而能承受那樣大神力灌輸?shù)膶?dǎo)器只有我能做,我問他們做那個干什么,他們不答,我便回絕了他們,誰知就這樣埋下了災(zāi)禍,哎”,木宜良臉上的皺紋泛著赤銅色“他們的主教云朗不久之后又來了,帶來了一個黑色的盒子,我也看不出那材料,只見他變身之后從一端輸入神力,另一端就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蛇神身影,我以為那只是普通幻像,便答應(yīng)下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個祭壇全部的設(shè)計圖”木大師微微顫抖,好像在逃避那些恐怖的記憶。
“那根本就是個絞肉盤!”木宜良喘著氣“有一次用樣品做神力測試的時候,真的接應(yīng)到了神力,結(jié)果裝著那個小盒子的隔間里浮現(xiàn)出一個清晰的影像,有血管,骨骼,器官都清晰無比,我才終于明白這猙獰的能隨神力轉(zhuǎn)動的祭壇,那獨立的帶有大吸附力的裝置,都是用來實現(xiàn)他們的可怕目標(biāo)的”
木打了個寒戰(zhàn),看著面色凝重的崔行止,緩緩?fù)鲁鋈齻€字
“人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