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卷,話自上文。
卻說那北山之行,步搖、仙兒二女與那鬼墨幾人相遇,后鬼墨與步搖入了北山尸穴,本以為是上古尸王將要復(fù)生,卻不料將司業(yè)救了出來。
說自那日司業(yè)做了噩夢,隨后便在去往太生堂的路上失了音訊。司如這苦等一天,左等等不來,右等等不來,這卻慌了神,想到了先前司業(yè)所說夢到了白毛怪物,心中更是火上澆油,便尋思若是司業(yè)去了,自己也就不活了。
四方街鄰聽說了這事,也是紛紛來勸慰。而那司如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了飯、睡不下了覺,身形愈發(fā)消瘦,真叫人兒個心疼。
又是如此情形過了三五日。這日司如起早,才開了大門,便見一人躺在了門前,一襲青白色衫,雙手合十枕在頭下,一縷頭發(fā)垂在額前,雙目緊鎖,一張臉也算是十分清秀俊俏。
司如見清這人,雙腿幾乎站立不住,雙手扶著門,整個人依倚著門,眼中不斷流出淚來——便見那人是失了蹤跡多日的陳司業(yè)。
既是自己的親生弟弟,陳家唯一香火,又失蹤了多日,此刻見了又如何不哭?
只聽聞司如驚呼一聲“司業(yè)”便忙將撲了上去,將司業(yè)攬在懷中,不住地喚著司業(yè)的名字卻仍不見醒。司如一時竟也是愣住,這才像是想到了甚么似的,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將手搭在了司業(yè)手腕上,覺出仍是穩(wěn)存,脈搏平穩(wěn),這才放下了一顆心。
見司如又緊緊摟住了司業(yè)哭道:“你這些日子都去了甚么地方才搞成了這幅狼狽模樣,可知我有多擔心你嗎?”哭了好一會兒,才收住了勢頭,掩面拂淚,欲起身將司業(yè)扶進屋中。
奈何司如卻錯算了一些,司業(yè)雖是看著文文弱弱,卻也有著弱冠年紀;司如本就是一介嬌弱女子,怎管氣力再大些,也是不得將司業(yè)從地上扶了起。
便在此時,一人從旁挽住了司業(yè),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司如一怔,抬眼望去,見是一位長相清秀,穿著粗布衣裳,年歲在乎二十七八的俊生。
說這人是誰?于此便簡短了說罷。這人姓韓,單名一個林字,字茂生,乃是一位讀書人,住在了陳家隔壁,自幼家貧,直到了二十歲也未能娶妻,因此常被村中人笑話,后來中了秀才,這才挽回些顏面。
卻說這回韓秀才早早起了,本在院中晨讀,忽聽聞外面有叫鬧聲,心下不覺遲疑便出了門觀望觀望,正瞧見那隔壁的陳家姐弟倆人。
這韓秀才本就心悅那陳家大小姐,但奈何陳家如今雖是衰落,卻也是一方元紳豪門,自己這窮苦書生自是不敢做那白日夢之事。
“陳姑娘乃是千金嬌軀,怎負得起陳公子的身重?便讓小生來扶罷?!表n秀才對著司如作了一禮隨后將司業(yè)扶了起來。
司如見狀,心中動容不已,微微躬身拜了萬福,也便是還了禮,道:“如此,小女子便先行謝過了韓先生。”上前引著韓秀才進了院中,徑直入了司業(yè)的房屋。
因說自那日司業(yè)一夢,后不知如何便在山中尸穴玉棺中出現(xiàn),如此又是昏了三五日,是日悠悠轉(zhuǎn)醒,先是感覺在深夜之中,四時混混沌沌,摸著后腦才欲躺下,便聞得門聲一響,隨后便是司如的呼喚之聲。
“司業(yè),司業(yè)!你可算醒來,你這幾日去的哪里做了甚么,為何不與姐姐說一聲,教得我這般擔心?!?p> 司業(yè)這時被人抱住,眼前卻仍是一片混沌,心中驚駭,以為是夜中鬧鬼,便趕忙推了開,聲音發(fā)顫道:“你是甚么妖仙鬼怪,為何是我姐姐的聲音?還不趕快現(xiàn)出形來。”
一旁司如被司業(yè)推開,向后踉蹌幾步,險些摔倒,驚道:“司業(yè),你這是中了甚么邪,連我也不認得了么?我是你姐姐陳司如!”
“姐姐......”司業(yè)聞言一怔,又道:“你又在哪里與我說話,為何我未見著你?”
司如聞得此言,驚聲道:“你莫要嚇姐姐,我正在你身前站著,如何見不著?”
司業(yè)聽聞,連忙又問道:“現(xiàn)在又是甚么時辰?”
司如道:“已是午時二刻,正屬日頭當空,外頭甚是暖人,你這些日子去了哪里,這幅狼狽模樣,快吃些東西罷。”
司業(yè)身子一顫,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隨即哭嚷了起來:“瞎也!”
司如還未理清事由,見司業(yè)這般模樣,更是嚇了一跳,便認定了是撞客,心中再次揪緊,神情一通慌亂起來,遂道:“你莫嚇我,是個甚么瞎與不瞎?這些日子竟發(fā)生些甚么?”
“我不知......不知,”司業(yè)狠命搖頭,痛哭道,“姐姐,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瞎了!”
司如聞言,上前幾步,抱住了司業(yè),令司業(yè)的頭倚在她的肩上,痛哭道:“天公不開眼!不見司業(yè)素日救濟窮苦,與人為善,竟忍心禍害與他,不憐我陳家祖上陰德,竟是何人如此歹毒,欲斷我陳家世代香火!天不憐我苦命的弟弟!”
司業(yè)又是如此痛哭,只是更甚。
只消這自司業(yè)回來后便不見陳家大門開過,街坊四鄰也是疑云者眾多,其間,這韓秀才去敲過幾次門,也都是空無一人回應(yīng)。因此,鄰間便各有傳聞,因說是那陳司業(yè)醫(yī)死了人,怕被人報復(fù),在外躲了幾日,后棄了家宅,帶著他姐姐陳司如攜著錢財連夜逃走。
卻說這日,一駕馬車行至陳宅門前便停了下來,但見這車雕工美飾,真?zhèn)€是“寶馬雕車香滿路”,此情景卻似那“花月正春風(fēng)”。車前坐個小童,先是將簾帳拉開,隨后一步跳下了馬車匍匐在車的一旁。
四方街鄰皆未見過如此情形,以為是甚么大人物,便都不敢再抬眼觀望,只是站在遠處。
此時卻見從馬車內(nèi)走下一位姑娘,踏著小童的背跳到地上,隨后對車內(nèi)伸出手道:“小姐,下來罷?!?p> 只見一只玉手搭在了姑娘的手上,隨后從車中下來了位妙女子,見她眉間一點桃花印,身穿淺色霓裳裙。瞧這二女姿色也是那天上人間少有。
仙兒挽著步搖,嘟起嘴來,些許撒嬌意味地說道:“小姐這才有半月未見他,便患了相思,這般苦苦追尋?!?p> 步搖嗔了仙兒一眼,無奈地嘆了嘆氣。
幾聲叩門聲響后,便只余下了空蕩蕩的余響,隨后不見門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