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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商魁

第九十章 工寺正卿府

天下商魁 酒時衣 2111 2019-10-16 23:10:32

  負(fù)責(zé)造河神大祭用船的船廠,一家叫“萬海行”,一家叫“璧月塢”。

  河神大祭對這些船廠來說,重頭并非造船,而是“扮船”,河神一百三十舫,每一舫都不一樣,要依據(jù)各大商號的特性造出一座座彩舫。最大規(guī)模的有三層樓之高,大量的漆匠、木工、雕刻師在船廠工作,最終形成一艘艘獨一無二、美輪美奐的畫舫。

  雖說參集的總名單是在河神大祭之前一月才出,但這并不妨礙船廠的進(jìn)度,殷州雍州五十九舫,這些商號幾乎不會變,可以說在上一屆河神大祭結(jié)束后,船廠便開始張羅這一屆的畫舫裝扮了。

  雖只是兩家船廠,但具備分配之權(quán),不夸張地說,他們說給誰便給誰。看上去其權(quán)力著實不小,實際上這里頭大是有些門道。

  可供分配的,一共只有十三條船,因為滄瀾只有一個賀州,而天元有棠陶二州,所以最終商定為賀州五舫、棠陶八舫。所以這三州的商號必會為了參集爭得頭破血流,事情一旦斗得烈了,無論殷幫雍幫還是六湖商會都跑不了被捅咕。

  所以,他們干脆把分配權(quán)交給船廠,就在這一步卡死,縱有任何不滿,往上翻騰不合規(guī)矩。

  于是乎,每當(dāng)臨近河神大祭的時候,船廠的長司如同得了幽閉癥一般不敢見人,一旦現(xiàn)身,討船的商家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人,即便是私底下商議事情也很頭大。

  拿天元世界這邊來說——

  這家已經(jīng)連續(xù)上了三屆,要是這屆拿下,動靜一定不小,還是留下吧。

  這家是虞氏在陶州的產(chǎn)業(yè),萬萬動不得,必須照常。

  這家近幾年聲名鵲起,連宇大都都聽到風(fēng)聲了,不上怕是不行。

  就是這般篩過幾輪,名單上還有二十多家商號,一艘船掰開用都不夠。

  季牧來到璧月塢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十足駭人,船廠的正門被圍得水泄不通,來自棠州陶州上百年商號的人手堵在這里。每家商號至少三人,一人撐著大幅的幌子,一人抱著半尺高的申報材料,一人握著兩個梆子連拍帶喊,比菜市還要熱鬧。

  這等陣仗,即便是那長司出來,也輪不著季牧的事。

  吳亮信中的吳昭在宇大都,季牧一看此間情況,二話不說立時便走水路向宇大都趕去。

  循著地址一路走到,季牧抬頭一看匾額,一下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兒,那上面赫然寫著“工寺正卿府”!

  這是什么概念?

  宇國九寺大卿,往上便是“三公三院”,九寺大卿各攬一大部,乃是宇國的中樞大吏!季牧心知要見官,卻不曾想是這等權(quán)職。

  高門大第,單是把吳亮的書信遞上這件事就費了頗多周折,府衛(wèi)根本不讓季牧上前。等到黃昏終于見了歸府的車馬大駕,季牧揮著書信、不斷喊著吳亮的名字,饒是如此也不見落駕。又守了半個多時辰,一個文書打扮的人走了出來。季牧本以為有了轉(zhuǎn)機(jī),豈料人家只是拿走了書信,只道了倆字“靜候”。

  這一等,就等的比見楚道源的時間還要久。季牧在府外足足等了七日,每天都到三更才去客棧睡一會,天剛亮又趕緊跑過來,身上揣著一包酥糖,餓了就啃一口,生怕錯過了那文書的答復(fù)。

  等到后來,季牧急得嘴角都起了水泡,時間越久越覺得此事難成,現(xiàn)在等是等不來、走又沒法走,再磨下去名單就要定了。

  馬上又是午夜了,終于終于,府門開了,之前那文書緩步走了出來,季牧匆步上前。

  “我代大人傳話,一字一句你且聽好。”文書面沉如水毫無感情。

  “是是!”

  “其一,我侄吳亮只為同窗、不懂官商,河神大祭之事,九州歷來無有官員干涉,其逆行此事,我必重罰于他!其二,吳亮愧為太學(xué)名士,此信初衷便是妄悖!其三,河神大祭乃為天元滄瀾不二盛舉,云州不涉也是規(guī)矩之一,吳亮區(qū)區(qū)工簿,管的未免太寬了些!”

  文書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

  季牧愣了半晌,只覺一桶冰水從天靈澆到腳底,看似句句痛斥吳亮,只是為了場面好看點罷了,其實是說自己“以商結(jié)官愧于名士”“不知自己幾近幾兩”。

  季牧全然不知怎就成了這樣一本賬,這是吳亮提的路子,出于信任季牧才有此一舉,怎到頭來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愧為太學(xué)名士,季牧最是不能忍,看低自己便罷,緣何要扣上這頂大帽子。一直以來,季牧都很珍視這個頭銜,與他而言,太學(xué)更重于名士。

  但忍得如何、忍不得又如何?縱然心緒劇變想要擊破長空喊碎蒼穹,又有幾人知此意、愿知此意,還有眼前這一生都可能無法接近的地方,守衛(wèi)還是默立、仆人還是端茶、大人仍在看書,與一切有何改變?

  子夜之時,季牧站在府前,把酥糖都攥成了渣,嘴角的水泡都充盈了起來,攥著拳頭、喘著粗氣,轉(zhuǎn)頭離去。

  不在宇大都多留,季牧連夜便往璧月城趕去,這個時辰大船都已歇了,只有零星小舟午夜擺渡。

  一葉柳舟,除了船家和客官,連一個大點的箱子都放不下。季牧坐在船頭,四周遍是黑暗,耳邊只有蕩槳聲。

  樂觀的人會說,難是因為你在向上走,悲觀的人則說不要以為今天很難,明天會更難。難,難的是一籌莫展,天元滄瀾真是不同,那些本以為招風(fēng)引雨的人,來到這片地域也只能濺起點泥巴。

  袁書群指給季牧的路子也是官,但經(jīng)此工寺正卿府,讓季牧知道河神大祭想找官家入手是癡心妄想了,那些人避之還不及呢。

  眼下距離定下名單還有不到二十天,季牧不會放棄,事情到了地步變的不只是一條船的事情,這是一口氣。就算不是船,只要這般來爭,季牧便也要挺到最后一刻!

  柳舟微微一震,季牧回過神來,“船家,我是去璧月城?!?p>  “您說過了,放一萬個心,但咱就是個行夜路的人,一毫兒都差不了!”

  “可這么黑,您怎知璧月城的方向?”

  “客官您是北邊來的吧,我們走的是運河,可不像車馬之路,沒那么多岔路的。咱只管往前劃,只要不停就錯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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