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曲另一手按住了手臂,卻還是迅速嘴唇都發(fā)了紫。
“劇毒靈。先……把王爺帶出去?!?p> 也就須臾間已經(jīng)氣息微喘,以墨曲的功力,看來確實毒的可以。
墨曲提膝,一腳一個將尸體踢了出去,不想燒了整個宗府,那就只燒尸體吧。
好在喬風已經(jīng)等在了外面。
喬風懂規(guī)矩。他本是臧婆的徒弟,臧婆護他,不忍心將他過早收入縱琴閣內(nèi),便由著他保護凡音。
一入主閣,首年,不殺個百余人,是回不了閣的。
把謖壬冉丟給喬風和滄海,墨曲一下子昏了過去。
“墨師叔?”
“一起燒了。”
“?。?!”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小女娃的臉上。
沐凡音面無表情,也沒有再說第二遍的意思。
她的聲音那樣輕軟柔糯,然而說出來的每個字,卻比北央的落雪更寒人心。
她隨手撿了幾根枯樹枝堆在了地上,架起了簡易的篝火。
喬風身上有速燃粉末,可以連人帶骨頭一起燒個干凈。
除了灰燼,不會有什么留下。
謖壬冉的樣子不像是被毒蛇咬了。
那條劇毒靈顯然是受人豢養(yǎng)的。
他們應(yīng)該是在王爺身上下了蠱,所以毒蛇不會咬他。
但是會攻擊進入房間的陌生人。
夠狠!
不愧是蠻荒地界的蠻族出身。
滄海幫著喬風一起把尸體堆成一座小山。
此刻他對這個少年只有隱隱的驚恐,再也沒有了輕視。
“這個……”
只剩下了躺在地上,像死過去了一樣的墨曲。
但是他在呼吸,他沒有斷氣。
在遠處照顧著昏迷的父親的司幻蓮一下子跑了過來,推開了喬風。
墨曲是為了保護他。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
雪慢慢的落了下來。
下雪了。
北央最常見的就是雪,漫天漫地的雪。
無止無盡,有時候一下就是一整年。
雪停的時候,一年過去了。
下一年開始的時候,雪又接著下了起來。
劇毒靈,是救不了的。
墨曲被咬到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
否則以他的速度,可以飛快的切斷手臂,或許還能保留一命。
對縱琴閣的成員來說,斷手還是斷腳,或者是少掉半個腦袋,都沒有什么差別。
唯一的差別,只有死了,還是活著。
……
……
“父親……”
體內(nèi)的蟲蠱被吸了出來,謖壬冉逐漸悠悠轉(zhuǎn)醒。
“咳……咳……”氣息十分虛弱,幾乎無法說話。
司幻蓮憋著心底所有的疑惑,“父親好生休息,身體要緊!”
走出暫時落腳的客棧,就聽到門外傳來熙熙攘攘的交談聲。
夜已深,這個時候來的,除了西荒十三部的人,不會有其他人了。
客棧老板極力周旋,還是抵不住對方的刀劍相向。
只好大開了門,讓他們進客棧來搜。
這是蒼城內(nèi)唯一一家還在運營的客棧了,留客的都是熟人。
對老板來說,是寧愿得罪窮兇極惡的西荒軍,也不肯得罪的自己人。
滄海極小心的從外面竄了進來,“王爺怎么樣了?主子,我們該走了!”
司幻蓮的心緒起伏不定。
他知道墨曲最終肯定會被燒掉的。
縱琴閣的規(guī)矩,不留分毫差池。
沐凡音依附在他腳邊,懇求他帶著筑南王先離開的時候,他就從她眼底看到了決絕的意思。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暴風雪之中收留,不惜一切救回來的小女娃,會成為這樣一個心腸陰狠之人。
雖然這不是她的錯,她入了縱琴閣,或多或少也是他促成的。
但在他的記憶中,在他的印象中,她那么樣的粉嫩,那么樣的可愛,那么的清澈,與世無爭。
是他把她帶回了家,帶回了筑南王府。
他本來就知道筑南王府是什么樣的地方。
是一個朝不保夕,立于懸崖峭壁上的危府。
它雖然貴稱王府,卻與皇城中的貴門豪院截然不同。
堪比虎穴狼窩更甚。
他就毫不為她作想的帶了她回來。
將她交到了縱琴閣的大閣主手里。
她會變成今天的模樣,他難逃此咎。
“主子,我們該走了!”
滄海又提醒了一遍。
司幻蓮拉回了神思,“他們還沒回來?”
滄海搖了搖頭,沒有。
兩人扛著筑南王,其實走不了很遠。
司幻蓮凝思細想,對滄海說,別走遠了。
索性就躲在附近小巷中,待搜查的西荒軍走遠了,再回來。
他們翻窗逃離,繞過大門口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司幻蓮腳步一頓,滄海立刻拉住了他。
不能回頭,這個時候絕不能回頭,哪怕死人了也不可回頭。
在幽暗的深巷中不知躲避了多久,但是卻再也無法回去了。
一道火光熊熊燃起。
濃煙幾乎遮住了雪落。
兩人目瞪口呆,西荒的手段果然狠毒,簡直和縱琴閣如出一轍。
凡過之處,留不得的,皆一把火放諸燒之。
狠!
夠狠!
客棧里除了老板一家,還有活著的人,紛紛逃了出來。
西荒軍也不走遠,就候在門口,出來一個,殺一個。
出來兩個,殺兩個。
一直殺到天都亮了,火光也暗淡了下去,只剩下濃煙滾滾而起。
司幻蓮咬著自己的手背發(fā)不出聲音來。
他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筑南王府被焚燒的那一夜,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西荒十三部,我要滅了你們!
統(tǒng)統(tǒng)都滅掉!一個部落都不給你們留!??!
沈滄海渾身發(fā)抖,幾近按奈不住。
“滄海,替我看著父親,我去接小音?!?p> 沈滄海還來不及說什么,司幻蓮已經(jīng)拔腿離去。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當?shù)弥n筑關(guān)破的時候,他尚能懷抱著空切的幻想。
至少,筑南王府會安然無事。
王府高墻壁壘,重重把手,高手如林。
何況王府內(nèi)還有母親沐隱娘的人在。
結(jié)果卻是,一片廢墟。
看到廢墟的當口,他整個人都炸裂了。
如果不是遇見小凡音,他恐怕支撐不住。
這或許就是沐凡音對于他的契機。
每次,她的出現(xiàn),總是光明的,帶來某種遙遠的微芒。
她活著,她還活著。
他撿來的孩子尚且活著,那么其他人呢?
或許有那樣一點點的希望,他們也還活著?
他們逃了出來。
他們突出重圍了。
他們在怒火焚燒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
只是來不及撲滅而已。
但是今晚過后,他不知道還怎么樣保存著這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