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因走之后,趙宇玶也回了臨華殿。
“王上,查清楚了。我們放在聆雨閣的人說,看到是雨夫人自己下的藥?!?p> “我知道了。”
奕征遲疑了一下說道:“王后娘娘那邊要不要派人去解釋一番?!彼娭髯舆@幾天茶飯不思,想著是因為太后娘娘的事煩心,現(xiàn)在又來了個難搞的雨夫人,他覺得主子這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必了,本王自有打算?!庇瞰r打算過一陣子再同她解釋,現(xiàn)在朝中正值變革的時期,怕是有不少人想尋他和離因的錯,讓她去靜苑避避風(fēng)頭也好。
靜苑在趙宮的最西處,離昭華宮足有大半個時辰的步行距離。離因去靜苑只帶了鐘情,昭華宮的宮人們一個都沒帶。
靜苑是前朝嬪妃思過的地方,本就是個簡陋的地方,加之先王逝去,已有多年沒有嬪妃在此住過,無人修繕,遂更加破敗。
靜苑沒有大門,只有開在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側(cè)門,門邊的墻上爬滿了藤曼,一大片已經(jīng)枯敗,變成褐色,卻還能在褐色中間找到些綠色。門上的牌匾已經(jīng)褪色,在橫梁上搖搖欲墜。就站在門口也能感受從院子里頭傳來的寂寥破敗的感覺。
“娘娘,要不……”鐘情怕梁離因住不慣這里,想著回去讓昭華宮的人來把這里修繕一下,再住進來。
“沒事,你忘了,我們小時候跟著師父上山時,路過借宿的地方比這個還要舊,我們不也住的好好的嗎?”離因安慰道。
這時,門從里面被人打開了,發(fā)出了咿呀刺耳的聲音。
開門的是一個蒙著臉的女人,從她梳得齊整的頭發(fā)中蹦出了好幾條白發(fā),和眼角的細紋,就可以估摸出這個宮人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了。
她向離因請安道:“奴婢參見王后娘娘,前兒掌事姑姑已經(jīng)吩咐過了,房間和靜思房奴婢都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只是這靜苑鮮少人來,有不適得地方還望娘娘見諒。”
“行,姑姑引路吧?!彪x因聽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卻又認不出是誰,只當(dāng)是自己聽錯了。
將二人送到房中后,那個女人就消失了。不,確切的說是神出鬼沒,只有飯點的時候她會送來飯菜,鐘情追問這飯菜是哪里來的,這里沒有小廚,她只答是外頭的掌事姑姑送來的。鐘情想著不過是在這里住三四天,將就著過去就好了,遂也沒有繼續(xù)往下問是哪個姑姑送來的。
就這樣過了兩日,日日離因都在靜思房中看書,鐘情跟著保護她。
離因想著這靜苑倒也不像鐘情說的那樣可怕,只是位置偏遠了些。
最后一日晚上,鐘情照舊出門去打些水來給離因擦手,靜苑不似昭華宮方便,沒有儲水的地方,水井離房間比較遠,鐘情便用水桶一次打一大桶入房,好不用多次取水。
鐘情走后,離因忽而覺得頭暈的很,趴在桌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約莫是大半個時辰之后了。
突然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渾身使不上勁。
“鐘情!鐘情!”她環(huán)顧房間也不見鐘情的身影,她心中一涼,完了,出事了。
這時那個神出鬼沒的老宮人從門外走進來,眼里存著詭異的笑意。
“你想做什么,快放了我!”離因想要掙脫,繩子綁的很緊,如何也動不了。
那女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離因身前,臉靠近離因的臉,右手撫摸著她的臉頰,想要好好地看清楚她的臉。
離因能夠清楚感受到面紗拂過臉上帶來的癢癢感,以及面紗后面呼氣的溫?zé)?,還有女人的手指劃過臉頰時冰冷的感覺,她的手冰的就像剛從冰水中拿出來的一樣,每劃一下都像是刀劃過皮膚的感覺。
那個女人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下:“我想做什么?哈哈,我要殺了你呀,離因公主。哦不,在趙國應(yīng)該叫您王后娘娘。”
“你是梁國人?”會叫離因“公主”的應(yīng)該只有梁國的人了吧,成為王后之后,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了。
“呵”那女人眼里滿是戲謔的笑意,“看來公主猜不出我是誰了,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你就要死了。”
“你到底是誰?把面紗摘下來?!?p> “既然公主想看,我就了了公主的心愿。反正藥效還沒過,還能讓公主再感受一下活著的感覺。”
女子將面紗取下,只見她右臉上有兩道細長的像蜈蚣一般歪歪扭扭的疤痕。
離因看到不免心頭一震,她記起來了,這個女人是從前梁后的侍女,她試探地問道:“珍兒姑姑?”
她記得從前珍兒是宮里數(shù)得上好看的宮女,即使她現(xiàn)在面容衰老,臉上有疤,但離因還能想起她年輕時的美麗容貌。
“看來還是公主好記性,不似梁后一樣薄情。”
“可這又用什么有呢?你也快要死了,你說這口子是刺入心臟疼呢?還是劃在臉上疼呢?我給你挑個沒這么疼的。”
“你如果殺了我,你也不能活著出宮?!?p> “我不在乎,我選好了。還是直刺心臟來的痛快。當(dāng)年你母后拿著刀劃破我的臉時,那種感覺可真是錐心的疼,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闭鋬旱难凵褡兊贸錆M殺意,她從袖口取出一把小尖刀來,在離因的臉上慢慢的比劃著。
離因討厭這種冰冷的感覺,想要避過去,可無奈動不了。
她想起這個珍兒是忽然就從宮里消失的,她問過母后為何不見她宮里的珍兒,梁后說是她觸犯了宮規(guī),被貶出去了。
“你當(dāng)年觸犯宮規(guī),理應(yīng)受罰?!?p> “是嗎?我只是犯了王后的忌而已。我對她忠心耿耿,可她毀了我的容貌,將我逐出宮去。”
離因不懂,犯了母后的忌,是什么意思。
珍兒將刀放在桌子上,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雙手用力掐住離因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不是她,我就會是珍妃了。我娘親對我說過,我是富貴的命,理應(yīng)享盡宮中榮華,哈哈哈?!?p> 離因這下知道了,應(yīng)該是珍兒想嫁給父王,這算是犯了母后的忌。
“我入不了梁宮,殺不了她,我就她的女兒殺掉?!?p> 珍兒將桌上的小尖刀拿起,抵在離因的胸前。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刀戳破衣服,刀尖的冰涼還有一點點就會刺破皮膚,直擊心臟。她害怕地顫抖起來,她看著珍兒充滿殺意的眼睛變成了紅色。
她不想死,她才不到二十歲,她不能死,她還想和趙宇玶一起到老的。
她知道應(yīng)該是沒有人會來救她了,靜苑離主宮殿實在是有些遠,加上鬧鬼的流言,應(yīng)該是沒有人會到這邊的。鐘情去取水這么久都沒有回來,應(yīng)該是也被珍兒綁起來了。
她想著她要一直看著珍兒的眼睛,即使顫抖,也要直面死亡。
刀在觸到皮膚的一剎那停了下來。
鮮血染紅了珍兒胸前的衣裙,像開得正艷的嗜血玫瑰。
她忍住疼痛,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繼續(xù)將刀刺入離因的胸膛,可她身后的人覺察到她的動作,更用力地將刀穿過她的心臟。
珍兒倒下了,這時離因才看清楚珍兒身后的人是鐘情。
“娘娘,是我來遲了。”鐘情趕快給受驚的離因松綁。她打水回來之后突然被人從后面打了一棍,暈了過去,醒來就被綁在椅子上了,好在她平時習(xí)慣在袖口中藏刀片,這才能解脫出來,救離因。
“我們快走。”離因一秒也不想呆在靜苑這個鬼地方,只想快點回到昭華宮,鬼知道還有什么在等著她。
晚上的風(fēng)很大,迷藥的藥效尚未完全消失,鐘情只得攙扶著離因小步慢跑,雖然來趙宮已經(jīng)兩年了,可西邊的宮殿離因甚少涉足,所以一時找不到回昭華宮的路。
足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刻鐘后,她們才看到遠處正巡值的奕征,立馬叫住他們。
奕征馬上命手下的侍衛(wèi)將離因和鐘情送回宮去,自己帶著人前去靜苑。
奕征越往靜苑的方向走去,風(fēng)便越大。將侍衛(wèi)手上拿著的宮燈都吹熄了,打算用火折子將宮燈點亮,卻如何都引不了火,真真邪乎的很。
掛在院門前的獨獨只有一盞舊燈,在風(fēng)中搖晃著,忽明忽暗。
風(fēng)撞在院墻外的枯敗的藤曼上,發(fā)出了細細簌簌的聲音,有時像有人在低聲細語,有時又像野獸在狂嘯。
看到此番場景,就連平時自詡膽子大的奕征,都有些心里發(f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