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訓練的日子,陳琦有大段時間可以畫畫。打比賽3年,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這項興趣。以前在俱樂部,每天的日子就是重復(fù)地比賽、復(fù)盤,比賽、復(fù)盤,她最怕教練問她,“陳琦,你怎么看?”
她能怎么看,她只想把戒指舉到教練臉前,說:“你不如問它怎么看?!?p> “我們的小陳琦話不多,可技術(shù)很好,很有想法嘛!”不管陳琦說什么,教練都會以這句話來回答。
有時候,陳琦都是瞎說一通,她都看到教練的臉快皺成一團了,可礙于陳琦無可挑剔的技術(shù),他又只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叮咚!”一個陳琦又在畫畫的下午,手機響了,想也知道是粉絲在微博上催促她開直播?!霸趺醋罱疾灰婄阈慵夹g(shù)了?”
“新出來的游戲云頂之弈,琦姐玩了嗎?求直播?!?p> “最近都不見陳琦和徐天一起打比賽了?!?p> 陳琦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打比賽?這些粉絲能想象一個叱咤游戲場的女輔助,現(xiàn)在正在畫畫嗎?”
“收拾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fā)吧?!毙焯齑蜷_臥室門,提醒陳琦出門。今天徐天結(jié)束訓練得早,他要陪陳琦去醫(yī)院看病。
看她該死的左手。
一路上,陳琦都擔心醫(yī)生如果說“左手沒事”該怎么和徐天解釋。左手沒事怎么不能打游戲?左手沒事怎么打游戲的時候就顫抖了?就麻了?
想到這些,陳琦恨不得跳車而亡。
“我覺得應(yīng)該掛神經(jīng)科吧?還是掛骨科?”醫(yī)院里,徐天陷入了掛科迷茫。
“掛神經(jīng)科!”陳琦毅然決然,畢竟神經(jīng)還可以隨便瞎編,骨科就不好說了。
可誰想到,醫(yī)生診過陳琦的手后,居然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澳愕淖笫质巧窠?jīng)損傷,應(yīng)該是頸椎病引起的?!?p> “對!我長期打游戲,頸椎病是職業(yè)病。”陳琦立馬接話。
“開點藥,注意休息?!闭f著醫(yī)生就開始寫單子。
“那她多久能恢復(fù)呢?”徐天問。
“應(yīng)該休息半個多月就好了,不要過度勞累。頸椎病很容易壓迫神經(jīng),就會造成手指無力?!贬t(yī)生說。
走出醫(yī)院后,陳琦感到神清氣爽,怎么會有這么幸運的事情。陳琦看著徐天擔憂的神情不停憋笑,沒想到醫(yī)生都幫助她,將所有的失誤都合理化了。
當然,這個時候的陳琦還沒發(fā)現(xiàn)這一切合理得有些奇怪。更沒發(fā)現(xiàn),她正在走入一個新的黑洞。
她坐進車里,徐天剛啟動車子,她就伸手去取后座的礦泉水,突然,她恍惚間看到自己的左手僵硬了一秒鐘,呈現(xiàn)一種雞爪的狀態(tài),仿佛一只死人的手,沒有血色。
她大叫一聲,徐天一腳剎住車,“怎么了?”
“我的手,剛剛……”陳琦正說著,發(fā)現(xiàn)左手又恢復(fù)了正常狀態(tài),而且手里還握著她正要去后座拿的礦泉水。
“沒事。就剛才抽筋了一下。”陳琦說。
“醫(yī)生讓你少用左手,我來幫你擰?!毙焯旖舆^水瓶。
“沒想到,我也會變成一個瓶蓋都擰不開的女生啊?!标愮袊@。
“你現(xiàn)在是一個輔助也打不好的女生?!毙焯焖坪跣那椴诲e,居然開起了玩笑。
“滾,開車!”陳琦翻了個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陳琦沒有放棄游戲。她每天晚上還是會在訓練室打比賽,還為此申請了一個小號。
她希望沒有金戒指也可以做徐天的輔助,可是無論她怎么練都沒有效果。
陳琦天生反應(yīng)力和敏銳度就不及別人,而且也不如別人聰明,不然大學也不會一直成績平平。
無休止的失敗讓陳琦回想起過去的自己,考試考不好,工作找不到,仿佛一個廢人。
雖然她深度贊同日本的“喪文化”,認為人一輩子,自己開心就好,可看到那些自帶光環(huán)的人生贏家,誰又能不羨慕嫉妒恨呢?
有時,她甚至羨慕起徐天來。不需要金戒指,不需要什么亂七八糟的高科技,他就可以在比賽里游刃有余。
這個人還居然就躺在自己身旁睡覺,越想越氣。
睡不著,陳琦又干脆爬起來玩游戲。
媽的!又死了。陳琦想著想著走了神,又被對方殺了。
“這輔助會不會玩?不會玩去上路,滾!”
“不會玩還用琴女輔助?”
“小學生吧?”
隊友開始罵聲一片。好在陳琦這段時間已經(jīng)心如死水。
在陳琦陷入低谷的這段期間,季杰的事業(yè)突然走了上升趨勢。他的音樂才華被公司發(fā)掘,創(chuàng)作的多個demo被公司錄用,并成立音樂團隊,為公司投資的游戲做BGM。
這天,陳琦去俱樂部找徐天,徐天不在,剛出俱樂部就碰上了季杰。
“聽說你最近牛逼了哦!”陳琦打趣。
季杰笑了笑,“運氣好而已,前段時間換了領(lǐng)導,突然欣賞起我做的音樂了。你呢?來找徐天?”
陳琦點頭,“不過,他貌似不在?!?p> “那我請你晚飯?!?p> “好!”
陳琦很久沒和季杰約飯了,聽說自從季杰得到領(lǐng)導重視后,就經(jīng)常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做音樂。
陳琦好多次想問金戒指的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又擔心打擾季節(jié)的工作,也便作罷。她也好像慢慢適應(yīng)了不打比賽的日子,而且適應(yīng)得還挺快。
正好是秋天,晚風開始有了涼意。季杰開車帶陳琦去了“老地方”吃飯。
“老地方”就叫這個名兒,是陳琦和季杰上大學時發(fā)現(xiàn)的餐廳,在這座城市的最東邊,坐在里面吃飯可以透過窗子看到海岸線。
陳琦她很久沒有來這里了。很奇怪,只要是她和季杰一起發(fā)掘的地方,她本能地會避免帶徐天來。徐天似乎總是走不進她心里最深的地方。
餐廳老板叫程羽,30多歲,與妻子離婚后就一直經(jīng)營著這個餐廳??吹疥愮崎T,就熱情地打招呼?!瓣愋〗?,很久沒來了?。 ?p> 陳琦出名時,粉絲在這里成立了應(yīng)援會,經(jīng)常約著一起看比賽直播。
“最近比較閑?!标愮M門,下意識地看了看應(yīng)援會的標識是否還貼在墻上。還好,老板沒有撕掉。
陳琦跟著季杰找了個位子坐下,餐廳老板也湊過來,問,“聽說身體狀況不好?”
“嗯。頸椎病壓迫神經(jīng),造成神經(jīng)損傷,手指無力。”陳琦把醫(yī)生的診斷背得滾瓜爛熟,就是應(yīng)對這種場景的。
季杰聽到這一串解釋,差點笑出聲。陳琦立馬在桌子底下瞪了他兩腳。
“前天還有粉絲來吃飯,問你近況。我也說是身體原因?!辈蛷d老板小聲在陳琦耳邊說,“我之前還以為是你和徐天要分手了,所以才退俱樂部?!?p> 陳琦噗嗤笑了,“怎么會,他那么愛我,還要和我結(jié)婚呢?!?p> “點菜吧?!奔窘艽驍嗔怂麄兊膶υ?。
等待上菜的間隙,陳琦看著窗外發(fā)起了呆。她很久沒在這里發(fā)呆了,俱樂部的生活讓她忘記了自己還有這種文藝的格調(diào)。
“退俱樂部后,生活怎么樣?”季杰打破沉默。
“還好。偶爾會做一些游戲解說,可解說得不好,畢竟不是專業(yè)人士。以前都靠金戒指混日子,現(xiàn)在沒了戒指,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不適合這個圈子?!?p> “嗯。理解”
“俱樂部讓我多做一些個人直播,保持個人形象的運營,我做了兩次直播,都在聊天,還介紹我收藏的畫。”說到這里,陳琦笑了起來,“粉絲發(fā)彈幕說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p> “不過,還是逃不過打游戲的命運。我不能開直播,老介紹畫啊。時間久了,粉絲也希望看到我打比賽,所以,我也不敢做直播了。”
“徐天求婚了?”季杰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陳琦懊惱自己怎么就說出來了,“退俱樂部那天,他怕我傷心,就用這個安慰我?!?p> “挺好的。就像明星息影后,不也是嫁為人婦?!奔窘苷f。
陳琦不置可否,轉(zhuǎn)頭叫道:“老板,拿6瓶酒來!”
也許是見了季杰,陳琦所有的偽裝都卸了下來。徐天以為陳琦只是神經(jīng)損傷,但季杰和陳琦都清楚,她回不去了。她現(xiàn)在是一個連解說都做不好的游戲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