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修煉
如果世界上有鬼的模樣,那他們大概是自己的師叔們和師父和師祖。
夜空中的星辰細細碎碎,四郡寨里的燈光陸續(xù)熄滅。唯獨硯冬的屋內(nèi)還燃著燈。屋內(nèi)被用驅(qū)蟲的藥草仔細熏過,沒有什么飛蛾撲火。硯冬的手邊整整齊齊碼放著抄著藥物存放規(guī)則和師門戒律的竹紙,手下還凝神抄著第九十九份。
入了門第一個任務(wù),居然是幫師叔抄師父罰他們的抄的戒律。一抄就是兩百份。
他也不是沒有偷偷反抗過,例如恰到好處的透露給師父師叔們的偷懶行徑。師父卻和他說,過程不重要,結(jié)果才是重要的。他還想再說什么,發(fā)現(xiàn)師祖在后面給他使眼色,乖乖閉了嘴。
不知道師父到底會不會教他全真的心法。他想起全真,眼里的陰霾不由深重了幾分。一邊想著,手下卻沒有停,終于抄完了足足兩百份。
夜深。
硯冬起身,熄了燈,靜坐在黑暗中,按照紙春教他的方法讓體內(nèi)的氣息流轉(zhuǎn)游走。
尋香谷會收下他,已經(jīng)出乎他的意料。師徒幾人,不過幾日,雖差遣他干活,但對他是極好的。只是紙春無比嫌棄他的身體素質(zhì)。他以為即便他以這荒唐可笑的名義入了尋香谷,尋求尋香谷的庇護,但也就僅限于此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打算教養(yǎng)他。
這兩日抄寫規(guī)矩,對藥草的記憶和儲存,多少是記住了皮毛。配合吃著師徒幾人給他的玄九丸,他調(diào)理著身體,每日晨起,身上都附著著油膩污垢,午后最熱的時候,他要拎著最小號的水桶去打水。他一開始不樂意,當(dāng)紙春隨隨便便拎起一個裝滿水的大水缸,隨手澆了他一個透心涼之后,他就認了。那缸水,換做他人,四五個大漢也不一定抱的起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借力而立?!?p> 這是紙春和他說的,他們約定,當(dāng)他能破開迷淵陣,便讓他持劍。
他記著這句話。
紙春收了著不省心的徒弟,頗是費了一番功夫去研究如何教授他玄紫功。雖說花間游與玄紫功都屬于內(nèi)功,但是彼此的運氣方式完全不同?;ㄩg游由內(nèi)而外破防,以點破面;玄紫功借劍勢而為,持一劍,借劍氣傷人,大能更能短時間內(nèi)憑空聚氣,打出一輪爆發(fā)傷害。她研究了半天,還是放棄了。相比較玄紫功,她其實更喜歡全真劍法。且內(nèi)外功不克,她曾經(jīng)甚至還和好友修習(xí)過一段時間的全真劍法。終究她還是給清芝修書一封,請她來關(guān)照一下自己的弟子。
那個孩子拜入尋香谷的名下,目的為何,他們并不關(guān)心。不管是真心向往醫(yī)術(shù),還是逃婚,還是避仇,只要尋香谷有人引薦,入了谷,便會被尋香谷傾力相護。唯一的一點,就是不允許自相殘殺,若發(fā)現(xiàn)有人殘害同袍,割袍斷義,逐出尋香谷。
四君這幾天過的很快樂,新來的小徒孫很勤快,把平日里紙春分派給他的活兒都給攬下來了。
“含飴弄孫啊?!彼先思乙材苓^上這樣清閑的生活。
眼前灑下一片陰影,四君的內(nèi)心感覺有些不妙。
“師父。”紙春涼涼地聲音當(dāng)頭澆在了四君頭上,讓做著含飴弄孫美夢的四君驚得從榻上跳了起來,“您在做什么春秋大夢?”
四君怒道:“你這不孝之徒,竟敢和為師這般說話?!?p> 紙春的聲音微妙的變了一下,仿佛有了弧度:“哦?”
四君一下就老實了。大徒弟不好惹啊。
他家大徒弟是個心黑的。他也就在她小時候欺負過她那么一二三次五六七八回吧,這會兒,年紀大了,被反過來欺負了。
紙春仿佛看穿了四君的想法,冷冷淡淡的笑了一下:“您今年三十又一,離您說的衰老還早?!?p> 四君不屑哼一聲不孝,而后終于正經(jīng)危坐,問紙春來意。
紙春一邊給四君斟茶一邊提起了硯冬的武學(xué)。春夏秋三人均為尋香訣和花間游兼修,四君說,醫(yī)者仁心,但需有自保之力。紙春覺得硯冬既然想修玄紫功,便不再適合修尋香訣和花間游。
四君基本贊同徒弟的意見,想了想又和她說:“全真心法復(fù)雜,不如先教硯冬基本的江湖心法?!?p> 紙春默默記下,準備告退,正尋思差個人去告訴硯冬,恰巧墨夏和筆秋來尋她。
墨夏和筆秋先給四君見了個禮,然后拉著紙春就出了屋子。
“怎么了?”紙春對自己的師弟師妹的不著調(diào)很有經(jīng)驗,“又闖禍了?”
墨夏和筆秋對視一眼,搖頭:“不是我們。師姐,硯冬他——”
“硯冬怎么了?”紙春皺眉,雖然說硯冬實際年齡比她還大兩歲,但是在一群習(xí)武之人中間,弱的像只菜青蟲。
“也不是闖禍了。你去看看吧,師姐?!蹦挠杂种埂?p> 紙春見他們并不著急,料想沒有什么緊急的事情,便略略放下了心。
墨夏和筆秋一開始都有點膈應(yīng)硯冬,畢竟硯冬入門,幾乎是逼迫著紙春答應(yīng)的。幾日接觸下來,倒是有所改觀。雖然他們是他的師叔,實際年齡比硯冬卻小了不小。硯冬又是一個有心思的,慣會為人處事。墨夏和筆秋堤防了他一段時間,倒也是逐漸卸下了防備,只留了一點警覺。很多基礎(chǔ)的事情都逐漸交代他去做。但是硯冬不懂藥理,所以藥物的事情,還未曾讓他接手。是以硯冬搬出那一些藥草正確翻曬的時候,他們都感受到了驚嚇。
“師姐,我覺得不讓師侄學(xué)醫(yī)真是可惜了,你看他只是抄了兩百遍藥理,就已經(jīng)會運用了?!蹦恼嬲\建議。
筆秋覺得硯冬確實在醫(yī)學(xué)方面是個可塑之才,也附和著點點頭。
紙春也覺得硯冬的天賦不錯,但武學(xué)這事,除卻天賦,也要看喜好。她本能的直覺萬花谷并不是適合硯冬的地方。
硯冬見三人過來,連忙向幾人行禮。
紙春隨意與硯冬聊了幾句,叮囑他好好改善體質(zhì),便帶著墨夏筆秋走開了。硯冬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