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陵園,白安東黑色的奧迪轎車夾在膨脹了一倍都不止的歸程車隊中間。
小黑子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著話;“奧迪就是比帕薩特開著舒服,納蘭,不如你買輛奧迪吧!
媳婦開著路虎,你再還是開你的摩托車,就有點不般配了?!?p> 副駕駛坐著的姓劉的秘書,在省府工作,倒是不稀奇小黑子這樣年紀輕輕的,開口閉口添置輛百十萬的豪車。
后排,為了迷惑外人,被蕭鴻軒安置坐這輛車的,除了納蘭,還有大HB區(qū)的區(qū)長付云河。
本該坐在這輛車里的白安東,已經(jīng)早離開將近半個小時,付云河也從惶恐中緩過勁來。
尚且有些麻木的頭腦,聽清了開著車的神態(tài)痞賴的黑瘦青年,稱呼并排坐著的俊朗帥氣的年輕人‘納蘭’;說起錢財,口氣還不小,百十萬都是順手隨意支配。
猛地想起一事,“你是納蘭國慶?”
納蘭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語氣平和的一字一頓;
“我是納蘭國慶?!?p> 沒有一絲被一區(qū)之長的付云河認出自己的驚喜,也不帶被人直呼不喜人提起的全名生出的厭惡。
和納蘭熟透了的小黑子,卻聽出來,納蘭已是對身邊坐著的精明干練的區(qū)長大人毫無好感。
“哦!你就是納蘭國慶,開車的就應該是居墨涵了?!?p> “嗯!”小黑子終歸沒有納蘭的涵養(yǎng),被正當時的父母官,區(qū)長大人付云河,點名道姓,不由得輕呼出聲。
小劉秘書好奇的道;
“付區(qū)長以前不認識他倆嗎?”
“不認識?!备对坪泳o接著又開口說道,“也可以說,早就認識了。
細算起來,國慶也算是我的師弟。”
付云河面含笑容,故作熟絡說著話,卻不知再次觸到了納蘭不喜人提起國慶這個名字的霉頭。
出身普通工人家庭的付云河,三十五六歲就能夠謀求到省會城市的一區(qū)之長,不光是心思靈活眼光明亮,更多的還是靠著工作中扎實肯干。
到任區(qū)長,付云河就開始了任期規(guī)劃。
大HB區(qū)劃給省城已經(jīng)有幾年時間,卻還保留著單獨城市的模樣,究其原因,大HB區(qū)和主城區(qū)到如今還有數(shù)公里的農(nóng)田隔在中間。
阡陌縱橫的田地,只有一條六車道的陳舊公路,連通著兩地。
要想富先修路!
要想和主城區(qū)結為一體,依托省會發(fā)展大HB區(qū)的經(jīng)濟,修路就成了當務之急。
付云河區(qū)長的頭等公務,就是跑項目要資金,給大HB區(qū)修出一條高速發(fā)展的康莊大道。
從政后,從自己普通工人家庭延伸不出能夠借力的社會關系,付云河能夠想到用到的關系,就是各個階段上學時的師長,學友們。
其中不乏拐了彎,牽強附會搭上的學友。
和付云河同期新上任的省建設廳廳長夏利強,就是這樣被付云河認作了學長。
中間將兩人串聯(lián)在一起的,正是納蘭的父母親。
夏利強是納蘭母親當班主任,帶了三年的高中班上的班長,老師都偏愛學習好有上進心的學生,納蘭的母親也不例外。
上學時勤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夏利強自然而然的就和老師一家人很是熟悉,畢業(yè)后直到如今和納蘭一家人也一直都保持著聯(lián)系,就算是恩師,納蘭母親已經(jīng)故去,逢年過節(jié)依舊要登門看望師公納蘭嚴。
西部大學畢業(yè)的付云河,他認得蜚聲學術界的納蘭教授,納蘭嚴卻不知道曾經(jīng)教過這個學生。
付云河本來就不是納蘭嚴的入室弟子,只是在數(shù)百人聽課的大教室,聽過幾堂名聲響亮的納蘭老教授的大課。
從外地調任大HB區(qū),赴任區(qū)長后,中秋節(jié)回母校拜訪老師,恰巧遇到探望老師公納蘭嚴的夏利強。
閑聊兩句,搞清了在自己跑要項目一事上,有著舉足重輕發(fā)言權的廳長大人,只需拐個小彎,便是同在納蘭家?guī)熼T的同窗師兄弟。
和夏利強攀上了師兄弟的關系,比瞌睡時有人送枕頭都要讓付云河愉悅。
順勢相攜去了納蘭老師家,就此和夏利強建立起了聯(lián)系。
蕭鴻軒覺得直接由鐘少飛這個夾在內的人,將東方羅馬大酒店改建方案交出去,有著諸多不安定因素。
和納蘭小黑子哥仨在一起時,私下里提了出來,不用鐘少飛,以群眾來信寄給區(qū)領導,只是如此一來,整件事情就脫離了掌控,誰也不知會不會真的擺上領導的辦公桌,更無法保證區(qū)里的主事領導會真當回事對待。
納蘭就想到了母親的學生,新任的建設廳長夏利強。
通過夏利強轉給付云河的東方羅馬大酒店改建企劃書,付云河是一點要用心的仔細研究。
付云河越是深究,越是認可企劃書。
卻也忍不住納悶,翻來看去,也看不出夏利強往里搭了私貨,在為自己人謀私利。
搞不明白就去找了夏利強,還以為夏利強有意為某個親眷鋪路,想不到,夏利強就一個解釋,群眾來信,自己看著真心不錯,就轉給了當位當管的區(qū)長付云河,一派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真要把東方羅馬大酒店改建提到區(qū)政府議事議程,手里的企劃書還不夠規(guī)范,需要依照政府部門的要求重新寫過,付云河將此事交給了區(qū)政府秘書長。
也是換屆才從區(qū)商業(yè)局升任政府秘書長的申利群,家是本地的,二十歲參加工作,四十出頭才干到區(qū)政府秘書長。幾乎是把區(qū)里的各部門都轉了個遍,相比起外來的區(qū)長付云河,申利群就是個本地通。
在區(qū)長辦公室看了遍區(qū)長交給的文件,立時就皺起了眉頭。問起手里不合規(guī)范,卻實用性超強的企劃書從何而來。付云河也瞧出申利群臉色突然間起的變化,便照實解釋了企劃書的來源,心里存著申利群已經(jīng)從企劃書的行文風格猜出是誰的手筆。
追問申利群,可知道這是誰干的好事!
申利群倒是沒有直接回答,回了自己辦公室,取來了一份原商業(yè)局下屬百貨商場改建后,招商引進的飛天服裝店的整體企劃書。
付云河盯著辦公桌上攤開的兩份,都是四A的紙上,打印出的標準宋體文字,卻又是涉及到的體量差距巨大的企劃書。
用心看,還是能從都是一個路數(shù)的,注重實用性的思路和數(shù)據(jù)詳實的行文;瞧出來兩份企劃書是出自一人之手。
問申利群拿來的企劃書從何而來。
申利群竟是也不清楚具體是誰,還在商業(yè)局長任上時,去下屬商場檢查,偶然見到了這份簡潔實用的企劃書,覺得值得在商業(yè)局內部推廣,就復印了一份。
有了個線頭,循跡追下去,付云河就知道了替好友執(zhí)筆書寫企劃書的納蘭國慶,以及和納蘭共進退的兩個好友,蕭鴻軒和小黑子居墨涵。
納蘭這個姓本就稀少,稍一打聽,就確認了納蘭國慶還是老師納蘭嚴的獨子。
納蘭顯然對這個在自己家里從未遇見過的“師兄”毫無感覺。
“哦!付區(qū)長是我父親還是我母親教過的學生?”
和緩的語聲,潛藏著疏離。
“我是在西部大學讀的大學,曾受教于納蘭先生?!?p> 付云河的解釋巧妙地避過了自己并非是納蘭嚴帶的專業(yè)的學子,算的上圓滑。
納蘭不喜和人攀扯關系,卻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聽出付云河的話有意含糊,已是更加不愿和付云河多做交流,只是自小被母親按著舊時八旗貴族的禮儀教導,涵養(yǎng)好,面子上盡量維持著和曦的笑意,可再要求納蘭曲意奉承跟付云河說順耳的話,就實在有些強自為難。
“剛才在火葬場,我看到了納蘭先生,見先生登車,就沒打攪。
到了陵園這邊,去沒能尋到先生?!?p> 付云河話說完了,老大一會,也不見納蘭答話,車里的氣氛就有些詭異。
小黑子知道納蘭心里不喜歡身邊坐著的人,若不是在行駛的車里,納蘭早就尋了借口離開。
待人接物一事,小黑子終究比納蘭世故圓滑許多,莫名其妙的得罪區(qū)長,咋看咋沒有必要。
“納蘭伯伯他們年紀大的,不適宜勞累,加上陵園這邊地勢高,風大;鴻軒就安排他們提前回城了。
付區(qū)長,咱們這一路過去,就是和他們匯合,向大哥在錦繡大酒店定了答謝大家的宴席?!?p> 小黑子替納蘭解釋,緩和了車內憋悶的氣氛。
車隊即將進入市區(qū),曹秀秀的路虎越野轟著油門,一路從后面超車追了上來。
當和奧迪轎車并行時,副駕駛座上的歐陽靜做著手勢,示意小黑子靠邊停車。
兩輛車突然的停下,使得整個跟在后面的車隊都依次??吭诹寺愤叀?p> 不等后面后續(xù)因白安東的出現(xiàn)才跟來的車里下來的人跑過來,曹秀秀叫了納蘭和小黑上了自己的車,把奧迪轎車丟給劉秘書,腳下猛踩油門,路虎越野車瞬間就消失在入城后車流如梭的公路上。
“干嘛把小黑也拉上?他不是還要開車呢嗎?”
曹秀秀疑惑不解的問道。
“走了好!反正我也覺得沒意思,虧得納蘭拉著我一起走?!?p> 小黑子嬉笑著解釋著。
曹秀秀從頭頂車內后視鏡里觀察到,后座里納蘭少有的神情木然籠著肩頭,語氣關切的問著。
“納蘭,你今天的情緒不太對?!?p> 納蘭垂著眼簾,低低的“嗯!”了一聲,再就不愿說話。
還是小黑子忍不了車里的沉悶,問身邊脫了孝服,臂帶黑紗的姚煙霞。
“咱們這是去哪呀?”
“三哥給大哥打電話,讓我們去他家。
順路讓納蘭哥哥在食府捎上幾道下酒的小菜?!?p> 姚煙霞說話時揚起了頭,只是幾天,就消瘦了一圈的小臉,眼泡腫脹著,說話時濃濃的鼻音。
小黑心里發(fā)痛,悄悄的攥住了姚煙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