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遠離都市,最早一批在北郊田野里建起的別墅區(qū),物業(yè)多年的經營,早已經林木蔥蘢,綠意盎然。
進了小區(qū)大門,居小妹剛剛駕車拐向通向自家別墅的路徑,副駕駛座上一路沉默不語的二哥突然說道;
“小妹,開慢點!嗯,關了大燈,再慢點?!?p> 關了車大燈,昏黃的路燈下,居小妹訝然的發(fā)現(xiàn),夜色里遠遠的一排影影綽綽建筑群中,獨獨在后半夜還亮著燈的正是自己的家。
停了車,不知不覺里居小妹嘴里咬著手指,眼里噙著淚水。
家,就是路的那端,會在午夜后為你留一盞燈的那處院落。
那里有甘愿等候著你的親人。
居老二居漢典曬爆了皮斑駁的臉洋溢著幸福?!鞍謰尩炔换卦蹅?,是不會睡的?!?p> 已是夜深時,居家燈火通明的客廳,居小妹語氣身形夸張的連說帶比劃,跟坐在客廳里的大媽和父親講述著今夜的故事。
似乎誰也沒在意,小妹在叫人的時候,把大媽前面的‘大’省略了。
經過老黃這一段時間的調理,老居比以前端正許多了的臉頰,因為激動,嘴角掛著口水,越是急切,越是口吃。
“我,我,,,,他們算,,,什么,,,家長,,,我才是,,,”
居小妹偎在爸爸的懷里,“爸!不著急,慢慢說。”
“你呀!好強了一輩子,爭呀,爭呀!有意思嗎?以前你身體好的時候,把墨涵資助的孩子們也都當自己家的孩子用了心照顧,這時候不用爭,孩子們自然都記著你的好。
行善事,做好人,必然有好報。
現(xiàn)在不好嗎?
咱家比起你費盡心機在外面打拼的時候,如今孩子們的事業(yè)做得更大?!?p> 老居梗著脖子,氣呼呼的;“小,,小浩是,小妹要她,大哥,,墨涵收養(yǎng)的,我,,,我們,,,,,夫妻,,,倆,,,,才是小浩,,,正經的家長?!?p> “爸!沒人說你不是小浩的家長,您想呀,明天要出門,是不是該早點睡,好精精神神的去見小浩女朋友的父母?!睕]有想到最能揣摩老居心思,開解老居的竟是少言寡語的居漢典。
“爸,媽;二哥說得對,你們好好的休息,明天我開車帶您和媽去?!倍鐢v著老爸,居小妹虛扶著大媽,邊上樓,邊說話,話語聲帶著鼻音。
不時地有蚊蟲從敞開的車窗飛進來,左純便多了點有意義的事可做,揮著手里印刷裝訂精美的時尚雜志轟趕著。
夜市散了,廣場周圍五色燈光熄了。
左純獨自一人沉浸在夜空下。
星光璀璨的深夜,也是另一個黎明來臨前最安靜的時刻。
好哥們錢樂樂跟著父親走了,低著頭,都沒和左純告別,說一聲再見。
反倒是今天才結識的喬喬,總覺得是個不著調的,臨走不光和左純說了再見,還把家里的電話留給了左純,又再三叮囑左純,不行就找間賓館住一晚上,他去和那些人求個情,做個擔保人。
左純謝過了喬喬,禮貌的和喬喬媽媽打了招呼,滿是歉意的說,都是自己給喬喬帶來的麻煩。
陪著喬喬媽媽一起過來的,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左純已經知道,曾經是喬喬媽媽的頂頭上司,一反整晚說話中正平和的語調,竟然笑罵道;
“小迷糊蛋們的腦瓜子里在瞎想啥呢?
小屁孩子還是挺仗義的,滾回家去吧,又不是遇到土匪打劫綁票,用得上你擔保嗎?!?p> 喬喬媽媽一直繃著的臉,浮現(xiàn)出笑意,隨著笑著說道;
“真要遇到土匪劫道,三個小家伙早就嚇尿褲子了?!?p> “媽媽你咋能這樣說我們呢!”喬喬剛要抗議,便被媽媽扯著耳朵拉走了。
“小子,你家里人來了,帶到后面巷子三樓來。”
走在散去的人群最后的蕭鴻軒,臨走前很不負責的就和左純說了這樣一句話。
躺在放倒的座椅里,左純揉著鼓起來的肚子。確實吃撐住了。
他這一桌也上了條烤魚,倆伙伴都被爹媽領走了,這條來自千島湖足足有三斤的烤魚對左純一個人來說,實在足夠大的。
錢樂樂的父親剛舉起手,猶猶豫豫比劃著,要揍兒子,就惹起一片哄笑。
“樂樂小時候打針,哭嚎兩嗓子,干打雷。老錢你可是實打實的抱著兒子涕淚橫流,哈哈!老錢你就別拿腔拿調作勢了?!?p> “連自己兒子都管不好,辭職算球了,怪惡心人的?!?p> “錢局,走您了!眼睛辣的受不了了,您還是回家接著演下去。”
“這一巴掌,嗨!定格畫面,老錢,五秒鐘了,比影視劇里特寫鏡頭都長?!?p> “呦呵,1,2,3,4,5,我?guī)湍銛禂担蹲訂?!數?了,你這一下也沒抽,嘛意思?”
一想起方才隔壁桌一群人肆無忌憚的調侃錢樂樂的父親,左純嘴角翹起,獨自笑著。
猛地,想到如今的困局,斂起了笑容,緊皺著眉。
兩年前家里動用了關系給自己轉學,什么也沒解釋,做的干凈利落。
事后私下里聯(lián)系過這邊的同學,得到的信息分為了兩部分。
不曾裹挾在事件里的同學,對左純突然轉學表示很是迷惑,不住地追問,左純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一起逗弄瑾兒的幾個伙伴,一個個的言語不詳,能統(tǒng)一的一個口徑,事情過去了,不要再提起來,既然轉學回了家鄉(xiāng),左純你就好好的上你的學。
一群人打一個,吃了虧的是自己這一群人,好不好?怎就都偃旗息鼓了?
一別兩年,時光如水,沖刷不去心里的那個她,終究沒忍住對她的思戀,來了,再次來到了古城!
一日的苦尋無果,夜幕里驀然間驚鴻一瞥,后來的種種意外,似乎一層層的在揭開了左純心里兩年來的疑惑。
這樣的一群人,能把錢樂樂的父親呼來喝去。
最年輕的,過來和自己說話,嘴巴毒辣的家伙,繞圈巴結著一桌人,卻動輒把數億的資金掛在嘴邊。
顯然在不起眼的夜市小燒烤攤聚會的這些人,身份并不簡單,里面即有高官,也有商界巨賈。
“呵,都把我當個小孩子,什么事都瞞著。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了,我就是喜歡隋瑾兒,好吧,等你們來了,能拿出什么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p> 嘴里咕噥著,閉上了眼睛,晨曦微明的時候,左純睡著了,第一縷晨光落在了帶著孩子氣嘟著嘴的臉上。
陸清緋使勁把眼睜開了道縫,窗外天光微明,該死的,是誰五點多鐘不睡覺打電話!
從床頭柜上拿起一直不停顫動鳴響著的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大哥。
陸清緋頓時完全清醒過來,習慣的蹬掉了薄被,穿著內褲,站著接聽大哥的電話。
“清緋,我在趕去機場的路上,航班正常到達古城時間,上午九點?!?p> “大哥你怎么,,,,,,,”
“車要進隧道了,就不多說了,你來接我?!?p> 十來秒短暫的通話結束。
已經毫無睡意的陸清緋立在高層公寓的窗前,摸黑找到煙盒和打火機,點上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看著還在沉睡中的城市,自言自語道;“來的好快呀!”
關倩對新家的滿意程度足足有百分之二百。
三居室朝陽的大房子,開發(fā)商已經做好了基礎裝修,夫妻倆在歐陽靜介紹的朋友開的家具城選了一整套中式家具,價格自然很實惠。
家電都是工廠工友們送的禮物,工友,似乎并不是個準確的詞匯。
夫妻二人初來乍到,所謂的工友都是這家外資電子廠的高層領導。
假日這幾天,夫妻倆去拜訪了白伯伯。
這才知道伯母和靜靜回了古城,讓關倩意外的是,白伯伯竟然很高興他們夫妻倆的登門拜訪。
言談舉止沒有一點架子,平和隨意的如親近的長輩,親熱的拉著謝琦在客廳下棋,也毫不客氣指使著關倩下廚做飯,自然要吃的是古城特色的手搟面。
端著個大湯盆,唏哩呼嚕就著蒜瓣吃撈面,嘴里還含含糊糊念叨著,謝琦你是個臭棋簍子,比你爸差遠了,連鴻軒都不如。
倒是對關倩做飯的手藝贊不絕口,一再叮嚀,工休還有節(jié)假,都回這邊的家來。
一遍一遍的幫著丈夫檢查著行李,回古城,并不用操心謝琦短缺了什么生活必需品,那里是家鄉(xiāng)呀!
紡織廠的家里,有著公婆,以及寶貝兒子,也是夫妻倆婚后生活了數年的家,生活用品一樣不差。
和穿著睡衣在燈光明亮的客廳忙碌不停地妻子形成鮮明的對照,謝琦衣裝筆挺,好整以暇的站在露天陽臺上,看著微明的晨光里,無邊的綠色,呼吸著南方晨時溫潤的空氣。
“謝琦,謝大爺,你也過來幫我看看呀!有什么疏漏了,忘了給誰帶禮物?”
謝琦只當做沒聽見,大力的做了幾個擴胸,至于嗎?衣錦還鄉(xiāng)!真就在家鄉(xiāng)擺不起這個譜,丟不起這個人。
事先誰能想到呢,夫妻兩個人來到千里之外,鄉(xiāng)音不同的南方會是這樣。
這些天來關倩一直處在亢奮狀態(tài),她已經喜歡上了在這邊工作和生活。
也不能怪她,就連自己也從未曾有過處處被人照顧,事事順心的經歷。
極短的時間里,夫妻倆幾乎把結婚多年的夢想全部都實現(xiàn)了,有了屬于自己敞亮的小家,安穩(wěn)又收入可觀的工作,等再安定段時間,把兒子接過來,一家團聚,似乎就是過上了理想的生活。
左東陽在高速路上疾馳的轎車里,扭回頭看向背后逐漸顯露出紅霞的天幕。
通過通向古城的高速路省界入口前,左東陽示意司機靠邊停車。
兩輛車配了四個司機,卻只載了三個趕路人。
開了車門,向緊隨著停在后面的公務車走去,一夜未眠,已經中年發(fā)福的左東陽,腳步有些虛飄。
終究年齡不饒人,連夜的奔波,身體有些吃不消。
不等左東陽走近,車門緩緩的打開,三十出頭的親信王熙探出身子忙不迭的擺著手。
下了車,緊張兮兮的回手輕輕關上了車門,“左總,老爺子都睡著呢?!?p> 左東陽趴在車窗上向車里看,一頭華發(fā)的父親和岳父蓋著薄毯睡得酣甜。
“都下車抽根煙,解解乏,路不遠了,不用趕時間,安全第一?!?p> 把兜里大半包煙丟給了王熙,左東陽在路邊用力跺著腳來來回回度著步。
拿出了手機,想要撥通兒子的電話,猶豫了一下,把手機又收回了兜里。
雙手按著腰眼,晃動幾下,揮手示意四個聚攏在一起抽煙解乏的司機上車。
背對著初生的朝陽,一前一后兩臺車緩緩的啟動,逐漸加速,再次向著古城的方向疾馳著。
長途大巴司機大聲的叫醒一車昏睡的乘客,“終點站前最后一次停車,要上廁所,要喝熱水的,要吃口熱乎飯的,都醒醒了?!?p> 黎明前高速路上的服務區(qū)停車場,顯得靜謐遼闊。
偌大的停車場,只有李栓夫妻坐著的這輛大巴車下來的乘客在四處游走。
矮壯的李栓不但給大號旅行保溫杯接滿了熱水,還給妻子端回來泡好的泡面。
“你也吃一點。”
李栓把妻子的白皙纖秀的手擋著,“剛才在車上我把帶的面包都吃了,不餓,你吃吧?!?p> 看著妻子抿嘴微嗔的樣子,便不由得記掛起來繼承了妻子柔美相貌的寶貝女兒。
混亂呀!女兒喜歡上的小子,從女兒的電話里拼拼湊湊,就是一個怪物;
孤兒,家里人口卻又是眾多;和女兒同年,生月大了幾個月,可又是女兒低一屆的學弟;最是讓李栓詫異的,不喜攀龍附鳳的女兒,歡歡喜喜的說,在古城的工作已經解決了,不用實習,已經在叫寧浩的小子哥哥開的房地產公司正式上班了。
更為詭異的是,工商局工作的李栓在內部網上竟然查不到女兒所提到的房地產公司注冊記錄。
從西北一路趕來,或許吧!答案就在遠處地平線浮現(xiàn)出一彎朝陽的東邊,女兒如今生活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