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撈面盛了滿滿一大碗,這可是這個年代特有的粗瓷大海碗,不是后世那小氣至極的小瓷碗。
兄妹倆吃完之后,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幾乎是同時抬手去擦額頭上的汗水。
飯店里的落地?fù)u頭扇“呼呼”轉(zhuǎn)得瘋狂,吹著熱風(fēng),食客們都是吃著面就著蒜瓣,一邊滿頭流汗。
結(jié)了賬,倆人一前一后離開飯店。
此刻,馬路上亮起荷花型的路燈,順著道路遠(yuǎn)遠(yuǎn)望去,流光璀璨,宛如一道星河。
陳蘭蘭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好美呀!真漂亮。”
這場景讓陳平安不由想起自己當(dāng)年參加中考,第一次去縣城住賓館時的情形。
黃昏時,雨收云散,他和同學(xué)爬在臨街二樓窗戶上。
看著底下的路燈次第亮起,那樣的美景,讓第一次見識到的農(nóng)村娃們都震撼失語,久久佇立不動。
那樣的場景仿佛夢中的一樣,不論過去多少年,他都依然記得清楚。
那便是年少的他呀!
出身農(nóng)村的孩子們,第一次見識到城市的繁華和美麗。
也第一次生出來要留在城市,當(dāng)城里人的念頭。
此后十年拼搏,他終于在城里買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
那時的城市已經(jīng)越來越現(xiàn)代,路燈越來越多。
等他站在高樓上,在往下望時,卻再也找不到當(dāng)年夢中的情形了。
唉!那逝去的年少情懷呀!不可追的青春歲月呀!
陳平安站在馬路牙上,心潮彭拜,思緒萬千。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握緊了拳頭。
往日不可追,自當(dāng)珍惜今朝,讓青春不再有悔,讓人生不再有遺憾。
想想當(dāng)年真是可笑,一句出自《中學(xué)生閱讀》里的“青春無悔”,學(xué)校流傳的到處都是。
也不知是哪個傻逼寫的,惹的一幫中二少年們競相追捧。
青春真的無悔嗎?怎么可能!
身處在這十丈軟紅里,身系七情,心生六欲,哪來的十全十美,盡心盡意?
到頭來,誰又不是意難平,恨難收,悔無所及。
陳蘭蘭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里閃爍的星光。
她一邊跟著傻大哥走,一邊羨慕的四處觀望。
看著城市里同齡孩子身上穿的花花綠綠的漂亮裙子,再低頭一看自己黑色褲子,皺巴巴補丁碎花襯衣就有些自漸形穢。
看著璀璨的燈光,如織的人流,心里暗暗奢望著,我要是城里人就好了。
經(jīng)過一處廣場時,陳平安被一群練氣功的人群吸引住了目光。
他不覺一陣恍惚,印象里記得八九十年代社會流行的“氣功熱”,這堪稱是一個瘋魔時代。
他自幼生活在農(nóng)村,消息閉塞,壓根就不清楚,這場運動也沒有波及到偏遠(yuǎn)農(nóng)村。
可以說陳平安現(xiàn)在遇到的,只是全民運動“氣功熱”的尾巴,這個運動很快就要沒落了。
陳平安站在外圍看著這群氣功愛好者,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老中青各個年齡段都有,工人,教師,可以說幾乎涵蓋了城市各個階層。
這些人都比農(nóng)民有錢,陳平安忽然想起后世在豆瓣上看到的一件趣事。
講述九十年代,幾個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的男孩們百無聊賴,便商量著一起賺點零花錢。
于是他們合資包下了《中國氣功雜志》的一期專欄,打出廣告,販賣自己瞎編的“氣功秘籍”。
男孩中有人為秘籍寫文章,有人畫插圖,有人裝幀,有人負(fù)責(zé)從學(xué)校偷紙油印。
秘籍每本售價二十元。很快,現(xiàn)金像雪片一樣紛沓至來。
幾乎每個人都至少分到了五百到八百塊。男孩們很欣喜,其中有幾個人還將此事做成了自己畢生的事業(yè)。
有人南下深圳開辦氣功班,有人去做了養(yǎng)生大師。
想到這里,陳平安眼睛一亮,這個操作簡單,自己也可以干呀!
而且編秘籍,想來看過無數(shù)本仙俠小說的自己比他們更專業(yè)。
主要這個太省事了,前期工作做完,后面幾乎躺著掙錢,比出去擺攤賣貨強多了。
送瘋媽看病的路上,他就在琢磨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首先,自己要參加高考,上大學(xué)。
原身初中都沒上完,學(xué)歷太低了,找媳婦都不好找。
第二,怎么掙錢?
他之前大學(xué)學(xué)的“萬金油”一樣的工商管理,聽著高大上,實際毛用沒有。
說的工商管理,可誰家企業(yè)會給你管理呀!除了富二代和家里有背景的。
他一畢業(yè)就迷茫了一陣,后來學(xué)著做銷售。
賣過電腦,干過房地產(chǎn),跑過海上貨運,后來怕死,又賣保險,不想坑親戚,又干過物業(yè)。
基本上一事無成,后來還是家里湊了錢,在小區(qū)開了一家小超市,日子這才越來越好。
而后世傳聞,九十年代多少人暴富的捷徑:炒股和房地產(chǎn)。
可他不懂呀!也記不住那支股票要漲。
至于房地產(chǎn),他到知道買房子投資。
可現(xiàn)在手里只有四萬多塊,98年的房價雖說只有幾百到一千元,可這點錢也不夠呀!
而且,購房還必須得全款,特別是陳平安這種沒有工作單位的人。
計議已定,陳平安在花壇邊踅摸,就看見一處書攤上圍滿了人。
他擠了過去,買了幾本武林雜志和氣功專刊后,回頭看見陳蘭蘭捏著衣角,一臉羨慕的看著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
他眼神暗了暗,自己當(dāng)年頭一次進(jìn)城時,也是這般羨慕城里人吧!
他夾著雜志在一處賣衣服的攤位前停下腳步,老板娘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白色連衣裙,正和客人熱情介紹。
陳蘭蘭疑惑的跟在陳平安身后,眼睛盯著一件貝貝裙邁不動步。
“這件多少錢?”
陳平安直接問價,陳蘭蘭心頭一跳,詫異的抬起頭看了陳平安一眼。
心中驚疑不定,這是給我買?怎么可能?
傻大個子摳死了,怎么會良心發(fā)現(xiàn)給我買衣服?
老板娘看了陳平安一眼,沒搭理,而是繼續(xù)熱情和眼前拎著裙子在身上比劃的姑娘笑道:
“你皮膚白,這衣裳特襯你,穿上一準(zhǔn)漂亮。不是我說,這件擱商場里至少得一百二,我給你算便宜點....”
陳平安微微皺眉,用手指著這件少女款的貝貝裙,提高音量道:“老板,這多少錢呀?”
老板娘偏過頭,不耐煩的答了一聲:
“八十。”
“這么貴?”
陳平安還沒說話,陳蘭蘭已經(jīng)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