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堯十四

第二十九章 探烏江河【八】

堯十四 無葉先生 3010 2019-12-20 20:28:18

  天光溫柔地破開云彩,吝嗇地勻出一線金黃,淺而淡地落在大地卻又不讓去覺得溫暖。唐堯如往常一般放了老牛,坐在毛栗樹下,望著悠哉悠哉吃草的老牛,撐著下巴忍不住嘆氣,“老家伙,你平時脾氣好啊,咋個就是愛和安家的牛打架嘞,別個家的牛你也不去打啊。早曉得安雅在那點,我就不給你把繩子解了,你看吧,要是我爸曉得了,肯定又要挨罵,我可是替你背鍋了?!?p>  又與往常一般時刻,唐建華肩上挑著洋馬,估計是要上山砍柴,又與唐堯說了些話,唐堯才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上學(xué)去。今日里王小江竟然還在路口等他,對于前日極其不講義氣的舉動深表歉意,唐堯?qū)Υ瞬⒉粧鞈眩坪踹@個年紀他就懂得沒有誰會永遠是誰的誰。這樣說起來有些拗口,不過也就是人生而自私這樣的大道理罷了。

  在這方面,唐堯看得極為透徹。

  王小江的喋喋不休似乎并沒有得到唐堯的具體回應(yīng),臉上不免有些郁悶和不愉快。唐堯忽然眉眼展開說:“小江,下午去摸魚吧!”

  “好啊!”王小江興高采烈。

  兩人都顯得興奮,開心,只是這份開心在遇到攔路的安雅的時候破滅了。安雅似乎等了很久,雙手插進衣兜里不停地來回走動,唐堯逐漸映入她的視線時原本煩躁的心情瞬間便如同微風(fēng)蕩漾的湖面,安靜而美好。

  美好都是從清晨開始。

  安雅跳起來招手,“阿堯,阿堯,阿堯……”

  明凈清亮的聲音穿過濃密的梢頭,像是山林中的黃鸝鳥的鳴啼,鳴過了翠柳,啼深了清秋。唐堯?qū)ν跣〗荒樀霓揶肀硎緹o可奈何,深深嘆了一口氣便向前走去。

  這可是鬧哪樣嘛……

  “阿堯,你吃不吃糖?這是我二叔從廣東帶回來的水果糖,很好吃的?!?p>  安雅笑起來,潔白的手心躺著幾顆包裝極為精巧的糖果。唐堯擺手拒絕說:“我最近牙疼,不能吃糖。”

  “哦~沒得事,我給你留著?!卑惭拍樕系氖婚W而逝,下一瞬又如雨后初晴,眉眼盡是歡欣。唐堯?qū)Υ吮硎緹o語,怎么這個女孩子總是笑嘻嘻的,一點也不端莊嚴肅。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說了聲走吧。

  三人行,王小江落后半步,悄悄湊到安雅身旁說:“安雅,把你那個糖,給我一顆唄?”

  “不給,這是我給阿堯留的?!卑惭培僮炀芙^得毫不留情,王小江只得悻悻然退到一邊,一腳踢開路邊的枯枝,覺得這世界真沒意思,瞇著眼睛看到唐堯平穩(wěn)往前的背影,怎么唐堯就那么受歡迎呢?難道是讀書得行?王小江撇撇嘴,在心里輕輕哼了聲,管他呢。

  ……

  李采荷似乎很開心,哪怕以往李采荷足夠溫柔,但是今天的李采荷似乎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她的聲音洪亮,步伐輕快,姿態(tài)動人……在唐堯的眼里,李老師一切都好,就是年齡大了些。

  二十出頭的女孩兒與九歲的唐堯,唐堯想著,等他二十歲的時候李老師都三十多歲了,還有機會嗎?不過三十歲也不是很老,唐堯如是想。所以當李采荷向他頭來溫柔一笑時,唐堯覺得自己戀愛了,于是癡癡笑起來。

  “唐堯,你在干嘛!”

  真是的,李老師連兇起來都是那么好看。

  生命如此美好,還有李采荷的笑。

  李采荷又吼了一聲,唐堯這才一個機靈,很是自覺地站在了教室最后面一排,李采荷無奈一笑,繼續(xù)上課。

  清江小學(xué)是沒有食堂的,這個年代食堂離這些孩子們很遙遠。中午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唐堯沒有帶午飯的習(xí)慣,所以當別人都抱著飯盒吃冷飯的時候他就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發(fā)呆。有時候唐堯會去劉老頭家里吃一些炒飯,只是今天劉老頭不在學(xué)校,便只能坐在窗口。

  “阿堯,你不吃飯???”

  安雅抱著鐵飯盒跑過來,嘴角掛著米粒。

  唐堯沉默著搖頭,他不太喜歡安家的幾個孩子,哪怕他并不怎么討厭安雅。老槐樹底下的安家四兄弟瞇著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這邊,唐堯置若罔聞。對于唐堯的沉默寡言,安雅似乎早習(xí)以為常,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唐堯身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安靜的少年。秋天的葉落在他額前,他銜手接住放在手心,然后夾進了書頁。秋意并不涼,所以天氣不寒,唐堯穿得還有些單薄,秋風(fēng)鼓動衣衫起伏,安雅微閉雙眼輕輕地嗅著秋風(fēng)吹送而來的少年身上的香氣。

  世界本無味,愛的人多了,于是世界便有了顏色。

  安雅便覺得這個秋天,是香的。不,只要有風(fēng)的季節(jié)都是香的。

  唐堯是特別的,沉默寡語,成績好,作文也好,長得也好。

  這個秋天,安雅好像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

  李采荷吃過飯之后去交報告時才曉得劉老頭不在學(xué)校,下意識便想起了唐堯或許還沒有吃過午飯。教室里只有安雅和唐堯,兩人依著窗戶坐著,唐堯低著頭看書,安雅低著頭看唐堯。李采荷并沒有注意到這些,進門的一瞬唐堯便抬起了頭,微笑著如春風(fēng)拂面。

  “唐堯你是不是沒有吃飯?”

  唐堯覺得李老師又溫柔了許多。

  他點頭,李采荷柳葉眉眼微蹙,不由分說拉起少年的手便出了門去。教室里的姑娘嘟著好看的嘴,活脫脫可愛的小魚,輕輕地哼了一聲,誰也聽不見,除了女孩兒微微跳動的心。

  腳底軟的,空氣是軟的,手心還是軟的。李老師的手很暖,很軟。唐堯不自覺勾起了嘴角,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李采荷的宿舍,陳設(shè)簡單,有一股淡淡的說不出來的香味,應(yīng)該是桂花,唐堯如是想。宿舍只有十來平米,能供人坐的只有平日里李采荷休息的床榻。

  看著藍色格子調(diào)的床單,唐堯一想到晚上李采荷在這里平穩(wěn)地呼吸著,做著美妙的夢,恍惚著仿佛與睡夢中的李采荷相遇。他想,這世界要是有一個毒皇后就好了,那么他可以親吻李采荷的臉頰,靜靜地等待著她蘇醒。

  “你干嘛呢!趕緊坐,一會兒就好了,你也是,沒吃的也不來找我?!?p>  李采荷嫻熟地系上圍裙熱菜,許是被李采荷發(fā)現(xiàn)自己的窘態(tài),唐堯面紅耳赤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在李采荷又說了句坐下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疊的齊整的床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唐堯的坐立不安,李采荷端著熱氣騰騰的炒菜,不由得抿起唇笑起來,說:“別緊張,快吃吧,吃了在這里睡會兒,上課的時候我叫你?!?p>  “睡?在哪兒?”

  “在這里啊?!?p>  唐堯端著碗說不出話來,似乎李采荷對他過于偏愛。這讓唐堯有種受寵若驚的錯覺來,便覺得羞澀難當,李采荷頓時覺得這男孩兒可愛的緊,心生歡喜。

  “哦……好,好啊?!?p>  唐堯木訥地點頭,夾菜,吃飯,咀嚼,吞咽,顯得僵硬而機械。

  面前是心生歡喜的人,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著她,鼻尖縈繞著她發(fā)間的香,唐堯忍不住深呼吸,又覺得這是對李采荷的褻瀆,一種不可名狀幸福感沖撞著少年的身體。

  李采荷望著看上去癡癡呆呆的少年,撐著下巴眨著雙眼。

  忽然,她說:“你覺得采薇這個名字怎么樣?”

  唐堯說:“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的采薇?”

  李采荷笑得更開心,說:“是啊。”

  唐堯說:“不,我覺得是西山有采薇,美人應(yīng)不移。”

  李采荷紅了臉,笑罵小壞蛋,唐堯忙著解釋說這是形容伯夷和叔齊的故事的,李采荷便說小壞蛋懂得真多。

  吃過飯后,李采荷忙著收拾桌子,洗刷碗筷。唐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李采荷洞察人心本事雖不高,小家伙的心思卻瞞不過她。于是李采荷便說:“睡會兒吧,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等哈打瞌睡我要罰站哦~”

  李采荷學(xué)了一些方言,說得不甚流暢。

  只是她一笑,唐堯便覺得春天來了。紅著臉臥在床邊,閉上雙眼。鼻腔滿滿的都是香的,唐堯抱著柔軟的枕頭,可是感覺真的很美好啊,于是唐堯就在這樣的幸福感與罪惡感的包裹下沉沉睡去。

  少年的夢都是美好的,李采荷穿著潔白的紗巾,飄蕩在烏江河的水面上,輕盈地起舞,在群山萬壑之間,如遠方的云飄蕩著,她就這么遠遠地飄蕩著,飄蕩著……

  他在山頂仰望著,仰望著……

  李采荷蹲在床邊,輕點唐堯的鼻尖,少年努努嘴,姑娘忍不住笑意。在李采荷看來,唐堯竟然還曉得李白的詩,在他們那個年紀讀過的不應(yīng)該都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嗎?唐堯時候很特殊的人,特殊到不合群,只是小小年紀的小小少年并不曉得這一點,有人璀璨著而不自知,就好像太陽并不知道自己是太陽。有人把這當做孤獨,其實這只是耀眼。

  就這樣注視著,他的雙眼以及她的雙眼輕顫,如夢似幻,聽見似乎少年呢喃。

  “西山有薇,美人不移。

  西山無薇,美人不歸。

  采薇采薇,山是人非。

  薇滿西山,不生夷齊?!?p>  山河靜變而人不知,人心浮動亦不自知,所以當李采荷再講臺上神采飛揚地講課時并沒有注意到底下一眾少年們埋在心里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但是這個秘密又好似人盡所知,這不會改變李采荷當初所做的某個決定。

  現(xiàn)在的每一天似乎都很美好,李采荷下課后似乎都沒有收起過笑容。課間,安雅悄悄摸到唐堯位子上,唐堯早早地就睡在李采荷的房間還未醒來。西山有日落,夕陽紅且艷,只是大多數(shù)人身在此景并不會覺得有多難得,也只有李采荷會喜歡黃昏時刻所帶來的安謐,坐在上頭靜看著學(xué)生們遠去,然后消失在山頭,消失在原野,消失在山谷。可是那又如何,他們還會再來的,不論風(fēng)雨。

  路口不遠,安家四兄弟早早地擋在路邊,今天可不會再在木叉渡口那兒再讓劉生財給堵住了,昨天還上家里告狀,搞得四兄弟被老爹一頓臭罵。

  唐堯見著那四個混球又擋住自己去路,于是以詢問的眼神望向安雅,在王小江的哀求與安雅的百般央求唐堯才答應(yīng)讓安雅與自己一起回家,他怕的就是遇上她那幾個煩人的哥哥,倒不是怕別的,只是與他們糾纏起來麻煩罷了,至于打架?那可沒在怕的。安雅見著四個哥哥,心頭不由得一驚,下意識躲在唐堯身后,這下好了,唐堯黑著臉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

  “唐堯,我們也不欺負你,你把我妹給你的糖拿出來,而且以后不準和我妹一起耍,今天這事就算了?!卑步ê晟锨耙徊娇拷诵?,高了唐堯一個頭的安建宏居高臨下望著唐堯,沉聲說著。

  唐堯瞇著眼睛疑惑問道:“糖?我哪點有糖,安建宏,你要是想打架只說就是,找這種理由笑不笑人!”

  躲在唐堯身后的安雅捏著衣角一動不動,安建設(shè)咬著牙說:“我都看到了,唐堯,我原先還以為你算個人,騙小姑娘的東西吃你也好意思,那是我二叔從廣東買的,你要是想吃你去我家會不給你吃?有必要嘛,老子看不起你!”

  “安建宏,我再和你說一次,我不曉得哪樣糖,今天早上安雅給我我也沒要你家的東西,我就算是吃不起,還不至于像你說的那樣不要臉皮,我告訴你,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被人當面指著鼻子這般說話,唐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發(fā)火,況且這本就是沒有的事,安建宏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唐堯硬是沒有軟弱哪怕是一分一毫。面子是自己掙的,并不是靠別人一張嘴說出來的。唐堯面對安建設(shè)毫不退讓,要找茬可以,明面上來就可以了,搞這種虛頭八腦的真沒意思。

  “好啊,你說沒拿,咋個證明?簡單,你把書包拿來,拿來給我們看?!卑步ㄔO(shè)奪步向前,作勢便要從唐堯手中將書包搶過來,好在唐堯躲得快,這時身后的安雅終于是站出來了,大聲喊著,“哥,你干嘛!”

  “雅兒,你這是搞哪樣,他騙你東西吃你還護著他,你到底曉不曉得這個人你,我是你哥,我會害你不是?”話說完,安建設(shè)目光投向唐堯,示意他還算是個男的就自己站出來。唐堯瞇著眼睛不說話,有時候他會覺得其實安家的這四兄弟并不是那么討人厭,這個世界本就該是這個樣子的。這時候唐堯有些恍惚,什么才是這個世界該有的樣子,誰知道呢?

  唐堯固執(zhí)地搖頭,穿過四個人就要離開。個子稍大一些的安建宏一把將之拉住,單論力氣而言,唐堯不及安建宏。倏地唐堯轉(zhuǎn)身,在這一瞬安建設(shè)已經(jīng)將唐堯的書包一把奪過來,冷笑著將書包朝下,刷刷地幾聲書包里的東西全都落在地上。

  唐堯雙手握拳,低著頭看地上亂作一團的事物,聲音低沉得總讓人覺得那不是唐堯,那四兄弟都曉得唐堯個子不大,發(fā)起狠來總是不怕死的勁。偏偏就是這樣的人才有樂趣,不是嗎?

  夾在書本之間的幾顆糖果很是顯眼,唐堯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注視著這一切,事實舊識這樣,就這樣赤裸裸展現(xiàn)在眼前,唐堯張開嘴,“不是我拿的?!?p>  “還說不是你,操你媽,你媽賣批給老子犟!”

  伴隨著言語粗魯?shù)呐R聲面對唐堯的是安建設(shè)的拳頭,還在驚愕之中的唐堯眉來得及反應(yīng),整個人就這么被重重的一拳打翻在地,瞬間四個人一擁而上,拳腳相加。這痛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唐堯盡量地將身體蜷縮在一起。

  痛著痛著就習(xí)慣了。

  唐堯這樣告訴自己。

  王小江躲在一旁就這么看著干著急,他不敢啊,那四個兇神惡煞打人可是下狠手,半點不留情,打在身上很痛的啊,我也想替唐堯出頭來著,可是我怕,還是不去了,大不了等會送唐堯回家,嗯……就這樣。

  他的心理活動就這么簡單,一絲不茍。

  “你們別打了,是我偷偷放進去的!”

  安雅沖過去拉扯哥哥們,瘦小的姑娘并不能和哥哥們相比,反倒是被一把推開,誰也沒有理會她。安雅跌倒在地,看著哥哥們和陰影里的唐堯,然后她哭了起來,很傷心的那種,沒人理會她。哦,還有一個王小江,蹲在地上想要將安雅扶起來。安雅推開他,大吼,“你去幫忙啊,還在這里站著!”

  “我怕……”王小江的聲音極小,安雅能聽見。

  然后安雅不再說話,就這么哭著。小姑娘滿臉淚水,丟掉了王小江遞過來的手帕,手帕是前些日子母親去一戶人家吃滿月酒送的,王小江覺得手帕上的圖案好看便偷偷藏起來,想要送給安雅。

  手帕沾滿塵土,王小江只能笑笑,磨磨蹭蹭地蹲在安雅旁邊,小心翼翼地將手帕上的會吹掉,然后就這么蹲著,低下頭也不說話。

  他們應(yīng)該是累了吧,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有經(jīng)驗,為首的安建宏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鳴金收兵。唐堯依舊蜷縮在地上,塵土在臉上凝固成灰色,看不出臉上有任何的傷勢。

  安雅沖過去,被安建設(shè)拉著,她要去將地上的少年扶起來,奪來了王小江手中的手帕,在拉扯的過程中被踩在地上,白色手帕慢慢地變成了變得深了,變得皺了。王小江還是蹲在地上,像是影子。

  安雅被哥哥們強行帶走,唐堯咳嗽著站起來,一語不發(fā)地收拾好被踩踏得看不出原本模樣的書包,仔細地將書本上的塵土擦拭去,一本本裝進書包,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的起伏,兩個人似乎在上演一場默劇,風(fēng)聲就是背景樂,江河就是觀眾。

  唐堯站起來,有些僵硬地活動了全身的骨骼,疼得齜牙咧嘴,眼眶里淚水打著轉(zhuǎn),硬生生被他給收了回去。然后他將書包背在身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走了幾步,唐堯回頭,咧開嘴痛得嘶了一聲,然后大聲喊著。

  “走啊,你搞哪樣哦!”

  想了想他還是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手帕,疊起來放在王小江手心。

  王小江忽然抬起頭,望著臉上臟兮兮眼睛卻很干凈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唐堯也順勢坐在他身邊,懷里抱著書包,然后他聽見王小江的聲音。

  “你會不會怪我沒去幫你?”

  “我為什么要怪你?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王小江哦了一聲,然后是沉默,王小江不再說話。

  天有些冷了,烏江邊風(fēng)大,不知道王小江有沒有聽得清,身上已經(jīng)不怎么疼了,他站起來,“我要回家了?!?p>  然后他走了,王小賤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唐堯消失在他眼前,他慢慢地起身,將手帕揣進兜里,像只提線木偶慢慢地向前走。

  江邊有一艘小船,王小江往江邊看,他看見了一朵花,火紅色的花在天空中綻放,伴隨著一聲炸響,天好似被戳了個窟窿,王小江發(fā)了瘋似的往江邊去。腳底踩著石子,他順著田埂一直滾到爛泥的田里,此股冰涼的水覆著全身,他在爛田里掙扎,整張臉被埋在腐臭的稀泥之中,他還是掙扎著,哭喊著……

  那朵紅色的火焰很快消散在王小江眼前,稀泥模糊了他的視線。

  天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煙,散開的云層頂上是湛藍的天,干凈得像是烏江的水??墒乾F(xiàn)在王小江開始討厭這條河,討厭關(guān)于這條河的一切。

  他一步步向前,江水還是那么急,那么洶涌,那么冷漠,不為悲歡離合所動。王小江跌落在崖邊,崖底江水拍著崖壁,浪花在秋日里顯現(xiàn)出來的是暗沉色,而王小江只看到了紅,一望不盡的紅,江水也是紅的,紅色的江水里泡著一個人,漁船上掛著一截斷臂。

  四周充斥著硫磺和硝石混合著燃燒的硝煙味道,還有彌漫在風(fēng)里的令人惡心的血腥氣息。王小江就這么跪在崖邊,看著水邊的血肉模糊的那個人,嚎啕大哭。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