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閣里亂成一團,呼喊聲,跑步聲,啼哭聲,一浪高過一浪??晌鲙麉s異常安靜。
“師姐,你確定不要過去幫忙嗎?”
開口之人乃是千媚的同門師弟,名叫暗夜。也是那位前幾日帶千媚回屋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站在千媚的身后,默默開口道。
千媚一動未動,粉紅色的眼眸,依舊望著桃花閣的方向。像是看探出頭的桃花枝,又像是看著天邊的那紅的透血的晚霞。
“無妨,我相信,她能挺過來?!?p> “那萬一呢?”
“萬一......那也算件好事。早早結束,也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早點結束,也好過互相折磨,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說完,千媚從背后隨意撈了一把,可回神,就像是憑空變幻出來的一般,手里卻多出一件物品。
此物品,是一個酷似橢圓的水晶球,全身通透,里面漾著妖艷的藍色液體。此刻,在千媚的手上正緩慢的上下跳躍著。
“你瞧,里面又上升了一點呢?!?p> 千媚嘴角輕起,靜靜的盯著那藍色液體。
藍色的光,蕩漾在她粉紅的眼眸中,漸漸幻化成一朵朵的藍色火焰,像極了蠱術之人。
暗夜瞅了一眼,眼眸有一瞬的下落。
“師姐,今日之事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非也?!?p> 不知是不是錯覺,有那么一瞬,千媚覺得在說完非也以后,暗夜有了一瞬間的放松。
“但是在我的預料之中?!?p> 千媚嘴角一抿,假意沒有發(fā)現(xiàn),繼續(xù)說道:
“墨夫人,一輩子只為了墨寒。所以,在藍鯽被封為公主的那一日,她就更應該害怕藍鯽醒來。所以,她必會去探得口風?!?p> “而藍鯽,她一直深愛著墨寒,卻醒來發(fā)現(xiàn)了墨寒娶了我,你覺得她還會任由藍夫人欺負嗎?”
“所以,之日之事,在所難免?!?p> “可是,你和墨寒在花園碰面,被喜兒碰見了。你打算如何解決?”
“無妨。因為我早發(fā)現(xiàn)了,所以我設了屏障,她聽不見的?!?p> 千媚鬼魅一笑,心道:“她只會看見我緊握墨寒的雙手,并一道回了西廂的畫面?!?p> 暗夜并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淡淡說道:“所以,這是最后一擊?!?p> 千媚扭頭,對著暗夜略微挑眉,說道:“不錯?!?p> 千媚驕傲意味盡顯,可是卻未讓暗夜有一瞬的停留。
只見暗夜隨即扭身,拋下一句“走了”,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千媚也沒有開口阻攔,只是看著暗夜消失的方向,眼里多了一些隱晦不明的情緒。
西廂的動靜直到夜深,才漸漸隱退了下來。
昏黃跳躍的亮光,打在藍鯽的臉上,越發(fā)顯得不真實。
藍太醫(yī)一直守在床邊,靜靜地看著。
“吱呀!”
門被打開,透進一陣冷風,沉悶的聲音,更是讓人覺得有些冷意。喜兒走進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小米粥和些許吃食,還有一碗剛煎好的湯藥。
喜兒微微行禮,輕輕的說道:“藍太醫(yī),您去旁邊先休息一下,我來照看福晉吧?!?p> 藍太醫(yī)微微搖頭,沙啞的聲線透露出無盡的疲憊與擔憂。似乎,這一次的藍太醫(yī),又蒼老了許多。
喜兒不免心里又沉了一分。
以前的藍府,全然都是藍夫人主持,藍太醫(yī)倒是樂得清閑??涩F(xiàn)在,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不說,現(xiàn)在藍鯽還......
“藍太醫(yī),您一天滴水未進了,人是鐵飯是鋼,保養(yǎng)好自己才是當下最重要的?!?p> “哎,喜兒啊,我是看著你和藍鯽一起長大的,所以,我一直待你如半個閨女。你看看現(xiàn)在,藍鯽這.....喜兒,你說我又該如何處之?”
藍太醫(yī)看著藍鯽的小臉,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要向喜兒征求意見一樣,緩緩的說著。
藍太醫(yī)現(xiàn)在的心里,是真的不知是何滋味了。愛妻早早過世,原以為還有女兒可以伴著他,所以他一直苦苦支撐。
可現(xiàn)在呢,藍鯽所處的苦難,他歷歷在目。他忘不了今天他來,所看見的藍鯽的模樣,他都害怕這是他最后一次見藍鯽。
他從未想過,藍鯽會如此的狀態(tài)。他記憶里的藍鯽,不是這樣的啊。那個紅潤,調皮的藍鯽,怎么會變得如此的單薄,弱小,似乎只剩著骨頭一般。而面頰消瘦,蒼白,就像是已經(jīng)沒有了靈魂一樣。
兩條手臂血跡斑斑,有的碎杯殘片更是深深嵌了進去。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挑出來的,顫顫巍巍,眼睛通紅。
“藍太醫(yī),您看現(xiàn)在,福晉不是一切都很穩(wěn)定么?所以福晉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扶您先去休息一下,我來盯著,好不好?您也說,我和藍鯽一起長大,所以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您放心吧。”
“喜兒,幸好藍鯽在這將軍府,還有你啊?!?p> 藍太醫(yī)感激的看著喜兒,蒼老的臉上散出一絲的欣慰笑意。
可喜兒的心里卻是一酸。因為她看見藍太醫(yī)的眼里......那是眼淚嗎?
喜兒緩緩頷首,望了一眼藍鯽,便伸手去攙藍太醫(yī)。
可曾想,藍太醫(yī)一動未動。喜兒心知,藍太醫(yī)還未放心。不免又開口勸道:
“藍太醫(yī),走吧。若您一會病倒了,那福晉若有個不對勁,誰來照顧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夜了,大夫都沒得請了。”
藍太醫(yī)瞬間眼眸有些遲疑,手上都不免有些緊張的握著衣袖。
“所以啊,您去休息吧,我在這里看著,一定寸步不離。有事我就喊您,可好?”
喜兒說完,便加重了手上攙扶的力度。感覺到藍太醫(yī)只是頓了一下,便順著她的的手臂,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等到藍太醫(yī)真正站起來的時候,喜兒猛然有些震驚,瞬間眼角濕潤,別過頭去。
藍太醫(yī)的身形從外面看,還如往常一樣,高大,偉岸。因此,喜兒并未感覺出什么。
可如今,手上的力度,是如此的輕薄,時時刻刻充斥著喜兒的神經(jīng)。
喜兒甚至覺得,何必用一雙手攙扶,青年男士用一只手就可把藍太醫(yī)提起來。
她不由責備的看向藍鯽,心道:“福晉,你一定要早點醒過來啊,藍太醫(yī),他真的.....老了。你舍得讓他難過,讓他在這里為你魂不守舍嗎?”
喜兒的心疼,猶然體現(xiàn)在她的雙手上。她更加輕柔的攙扶著藍太醫(yī),輕輕地將之放在桌椅旁。
“藍太醫(yī),這有點小米粥和饅頭,我弄了點小菜,您先吃點。若不夠,或不合口味,我再去弄?!?p> 藍太醫(yī)急忙擺手,叫住了還在忙碌的喜兒。
“喜兒,我無妨。你先去把湯藥喂了藍鯽吧。若涼了,怕就沒有療效了。”
“好,藍太醫(yī),我這就去?!?p> 喜兒聞言,便收起遞筷子的手,淺淺作揖,轉身拿了湯藥,回去藍鯽身旁。
可就當她拿起湯藥時,門口的不速之客打斷了這平靜的一面。
“喜兒,我來吧?!?p> 可喜兒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扭頭便進去了。
墨寒走了進去,帶進去的寒風,瞬間讓這本就不熱和的屋子,更是低上了好幾度。
“岳父?!?p> 墨寒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作揖,一副恭順的樣子??蛇@卻更加惱怒了藍太醫(yī)!
藍太醫(yī)倏然把湯勺扔進了碗里,站了起來,飛濺的小米粥,更是有不少都濺到了兩人的衣服上,而都不自知。
只聽藍太醫(yī)倒背雙手,冷冷的開口,道:“墨將軍,這句岳父怕是高攀不起了,所以以后大可不必再叫了?!?p> “對了,藍某有一事好奇,墨將軍怎么舍得現(xiàn)在,從溫柔鄉(xiāng)里出來了?聽喜兒說,您和側福晉可是如膠似漆得很啊?!?p> “岳父,墨寒沒有。”
“沒有?沒有的話,藍鯽今日胳膊上的傷,你怎么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我瞧著,那可不是一天造成的!血肉模糊??!”
一句話,讓墨寒眉頭緊蹙,眼神黯淡,雙手暗自握起了拳頭。
他記得她的胳膊,記得她的眼淚,亦記得她的溫度,在他的懷里,一點點的流逝。
他懊悔,為什么事情發(fā)展到如此地步,他才發(fā)現(xiàn)她的痛苦。
墨寒啞著嗓子道:“岳父,一切都是我的錯,您怎么責罰都可,但千萬要保重身子。”
“哦?墨將軍如此一說,倒是讓藍某受寵若驚了。難道不是應該盼著藍某早點西去,好讓藍鯽毫無靠山,讓你們肆意欺負嗎?”
“岳父,墨寒從不敢這么想。當初我能娶到藍鯽,是您......”
“夠了!”
藍太醫(yī)猛地一甩衣袖,極大的力道,帶動了旁邊的杯子,急速旋轉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你若不說這個,我還不會如此的生氣。我真是悔不當初啊?!?p> “若我當時沒有支持藍鯽,而去支持她娘親的話,現(xiàn)在也都不至于此。可如今呢?藍鯽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你不會不知道,而你呢?又都做了些什么?墨寒,你沒有心嗎?”
墨寒看著床頭的方向,一動未動。他就像是“望夫石”一般,靜靜的看著,靜靜的守護著。
“墨寒,我正式告訴你,待藍鯽醒來,若她不再想留在這,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帶著她離開。所以,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