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隨國公府有什么動靜?”
林憬還把夏卯喊進茶樓。
“有啊?!毕拿宦渥捅鹨槐P豌豆黃,一塊塊往嘴里推,快得讓人有點擔(dān)心。
神奇的是并不耽誤她回稟事情:“呂三爺斷了一條胳膊,陳國舅家那幾個爺們在小圈子里排揎咱們繡坊——您放心,傳不到女眷跟前去。”
“傳也不礙事,那夜打完架,繡坊的院子擱半天都沒收拾出來,有客人瞧見,品紅還不將隨國公府的德性宣揚宣揚么?”
夏卯連連點頭,又喝著茶,一雙靈動的眼睛也沒停,來回打量林憬還:“二爺~”
林憬還垂著臉不支聲。
“您今兒個不一樣啊,怎的如此、”夏卯仿佛想起了什么,嬌艷的小臉兒一紅,“慵懶!”
林憬還聽著這話不大正經(jīng),一記清冷的眼刀斜飛過去,剎那就把夏卯端詳?shù)哪抗獗仆恕?p> “我記得你哥跟你這么大的時候,都不曾這樣歡脫,要不要讓你回骷髏潭重造?”
夏卯瞪大媚眼委屈道:“二爺,我可從來沒出過什么紕漏!您怎么能這樣嚇我呢,人家還是小孩子!”
說著,丟下茶盞拍了拍胸口,一副嚇?biāo)缹殞毩说臉幼印?p> 林憬還見狀,目光若有所思,在夏卯充滿朝氣的小臉蛋上打了個轉(zhuǎn):“過來。”
夏卯見他神神秘秘地,一時好奇就想湊上前,卻又舍不得手上咬了半口的豌豆黃,于是將半塊糕扔進嘴里,拍了拍手,這才半個身子探過桌面:“干嘛?”
“我問你,你們女孩子會為什么煩躁、痛苦?”
“煩躁?痛苦?”夏卯一時號不準(zhǔn)脈,仰臉把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不就是練功的時候挨罰還被臭罵么?”
“不是!”林憬還臉都黑了,失望。
“???”夏卯又尋思,頭一低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半盤豌豆黃上。
林憬還幾乎猜到她要說什么了,果然,“餓了唄!”
無語到眼睛忽閃忽閃,林憬還勸自己,對夏卯要有耐心!
不料夏卯低垂著紅紅的小臉:“二爺,您做什么對屬下眨眼睛啊,怎么眨個眼睛都這么好看!”
林憬還牙齒一緊,頓時手好癢,眼前假如換了晏貞,早連茶帶盞丟過去了!
不,連人帶盤子丟出去!
“你這樣辦事我很不放心??!”
夏卯能眼睜睜看著豌豆黃給沒收了?
動作如一道閃電,餓虎撲食抱住盤子,再快沒有:“我錯了我錯了!”
還能兼顧情急生智:“有了有了,一定是跟不喜歡人的在一起沒跑了。”
奪食般搶下盤子,蹬蹬蹬后退三步,與林憬還拉開絕對安全距離。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啊~”夏卯腮幫一邊鼓著,回想起來仍然深深地唾棄,“我在隨國公府看見的,那個隨國公又老又黑,還跟呂大奶奶,咦~老臉也不紅的!我琢磨著那呂大奶奶年輕貌美,必定是被逼迫的?!?p> 這一記歪打正著,竟讓林憬還似乎明白了什么……
盈持就要嫁給崔不讓了。
林憬還“身在其位”,怎能聽任墻腳松動?
“過來?!?p> 又召喚!
夏卯遲疑了下,最后很有決心地一把抓起剩下的幾塊豌豆黃,全塞進嘴里。
“別急,”口角含糊,“來了?!?p> 不忍卒睹,于是林憬還撇開了眼,口中交代著:“一會兒回隨國公府后街,繼續(xù)盯著點,把眼睛放亮了,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不可輕忽。”
夏卯心道這不廢話么?
可誰讓林憬還是主子呢?夏卯只能認(rèn)同地點了點頭。
“此外,還有件事務(wù)必做好,要快!”林憬還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眼夏卯,用意是讓她重視此事,卻又別開臉去,“聽好了!隨國公府多非善類,害人的事情做過一次,那肯定會做第二次,這世上只有千年做賊的,卻沒有千年防賊的,我們要自保,該當(dāng)如何?”
夏卯歡樂地笑了:“依屬下之見,不如清理門戶,把那些煩人的雜草全拔了,那才清凈呢。”
“好,”林憬還賞了她一記冷眼:“你去呀!”
“還是擒賊先擒王,省力點?!毕拿簧怠?p> 總算得林憬還青眼相加,夏卯踮了踮腳尖,開始掰著手指點名:“二爺,隨國公那糟老頭不礙事,不過掛個虛名混吃等死,不必理會,壞就壞在國公夫人,想吃白食,帶頭的就是她了!”
“既如此,那就她了!”林憬還隨意打了個手勢,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這個容易!不過,”夏卯猶疑問道,“二爺,您跟大姑娘商量過啦?”
“怎么?”
“我猜著大姑娘的意思,好像不打算讓隨國公夫人死得太便宜?!?p> “嗯,那你猜我是什么意思?”林憬還一副考考你的樣子。
“您的意思……”夏卯狡慧的大眼睛轉(zhuǎn)呀轉(zhuǎn),轉(zhuǎn)了兩下之后停了停,趕緊咬住舌頭,“屬下遵命?!?p> 林憬還見她還算機靈,倒了杯茶推過去。
夏卯捧過來飲盡,告退轉(zhuǎn)身,出門時后面一道風(fēng)聲,夏卯頭也不回地揚手一接。
一卷銀票!
林憬還看著靈雀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方才抬手抹了把臉,懶懶地端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太淡了!
擱下茶錢,起身走了。
入夜,屋外秋風(fēng)秋雨,聲聲寒涼,似要將屋里一盞風(fēng)燈也打濕了般。
“本宮要將你們的人頭鋪筑成臺,踩著歌舞!”
林憬還睜開眼,懷里的盈持又在夢話,低泣著要殺人。
抬手輕輕拍著幾下,盈持驟然驚醒。
“持兒,你方才又夢魘了。”
見盈持不做聲,似在回憶夢境,林憬還遂道:“持兒,你在害怕什么?”
盈持搖頭:“我不怕?!?p> “那你在擔(dān)心什么?”林憬還說什么也不信,起身來到火盆邊,取下架上的茶壺倒了盅熱茶,遞給盈持,“你是不是害怕嫁給崔不讓,他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
盈持默然半晌,方道:“我會給他納幾房美貌貼心的妾侍?!?p> 林憬還心道果然如此,放下空茶碗:“萬一她們恃寵而驕,對你不敬……”
“只是不敬,設(shè)法彈壓就是?!?p> “那她們?nèi)羰锹?lián)起手來……更何況,得了寵愛只怕會生非分之想?!?p> 盈持不語,眉尖似蹙,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
“持兒,如果嫁給我,你全不必擔(dān)心這些,”林憬還緊緊盯著盈持微訝的神情,“我不會逼你做不愿意的事,也不會讓妾侍生出翻身的妄想。持兒,我可以等的,等你喜歡我再圓房不遲。”
卻見盈持雪白的小臉以可見的速度漲得血紅。
林憬還感覺自己幽幽蕩著一口氣,就如同那盞風(fēng)燈,隨時有被窗子間漏進的秋風(fēng)撲滅的危險。
“持兒……”你倒是快說話呀!再不出聲,我都快去世了。
“林二爺,多謝你這樣體貼、”
“說重點!”
盈持愕然地望著林憬還:“容我再想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