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許洪福就是在這“碧湖居”認(rèn)識公輸孟啟和田石的。
那日許洪福二兒子滿月,三十七歲也算是老來得子,自然是要大擺宴席。
也無非就是想找個合理的喝酒理由。沒辦法啊,誰讓許大嫂管得嚴(yán)呢。
作為廷尉的牢頭,賓客自然是廷尉的衙役捕快居多,六扇門的人真正能敞開心口說話的并不多。
眾人在“碧湖居”二樓開懷暢飲漸漸喝高。
喝著,喝著,許洪福猛然發(fā)現(xiàn)這后上的這幾壇子紅高粱不對勁——里面兌水了。
據(jù)說喝高以后是分不出酒和水的,人家好歹也只是兌了一半的水而已。
還有一半真的是紅高粱。
可偏偏許洪福是個喝到趴地上也能聞得出水和酒的味道,更別提喝到嘴里還要讓他的酒精肝過濾過濾。
這下就有故事了。
六扇門的人可是最基層的政府組織啊,會用最直截了當(dāng)?shù)姆绞睫k事。
當(dāng)即質(zhì)問酒樓管事。
恰巧那天圓滑的朱有珠,朱老板去給三姨太的小姨子挑珠子去啦,也就沒人來打個圓場。
“碧湖居”當(dāng)然不會用往酒里兌水的下作手段來砸自己的招牌,反倒是懷疑一幫捕快、衙役平時作威作福習(xí)慣了,今兒個使詐想賴賬。
酒酣耳熱之際吵吵嚷嚷爭執(zhí)之中就開始拳腳相加,動起手來。
六扇門的人在家門口還是很橫的,這里距離廷尉府也就五百步,奈何“碧湖居”水更深,連伙計都是有背景的。有的是一等一的高手,幾個回合下來眾衙役、捕快就被打得滿地找牙。
關(guān)鍵是他們早喝高啦,很多人都是迷迷糊糊地從酩酊狀態(tài)中睜開眼,然后再把自己打趴下。
許洪福孤掌難鳴,被打折了兩根肋骨,莫明的冤屈令他血脈噴張,硬是想要用腦袋把“碧湖居”的樓撞塌。
如果不是樓上的三殿下田石及時下樓制止,估計許洪福當(dāng)場就真的隨了他的名號——“斷命閻王”。
最后還是公輸孟啟發(fā)現(xiàn)端倪。
原來“碧湖居”酒都儲存在樓底地窖,通過拉動繩索升降機送往每一層樓。
有人買通酒保在升降機送酒過程中兌了水,故意借此挑起六扇門和“碧湖居”的紛爭。
這買通酒保的人乃是因家中獨子在廷尉大牢與同室囚犯斗毆時被失手打死,因而怨恨上牢頭“斷命閻王”許洪福,故出而出此毒招。
找到癥結(jié),三殿下責(zé)成“碧湖居”承擔(dān)事件的全部責(zé)任。
此后許洪福對公輸孟啟和田石自然是感激不盡,雖然三人分屬于完全不同的階層,卻是十分投緣。公輸孟啟和田石都覺得在郊外許大哥家玩耍的日子是無拘無束最放松的時光。
許洪福已無拘無束地喝完一壇紅高粱。公輸孟啟一行四人才趕到“碧湖居”。
公輸孟啟見他還要開啟第二壇酒,連忙一把按住。
“大哥,有正事。別喝了。”
“不是吧,才一壇,不會誤事的。哥的酒量……”
田石也走過去和公輸孟啟一左一右把許洪福按在中間。
“戰(zhàn)事?!?p> 三殿下也開口了。
許洪福身子一挺,立馬坐正,伸手往胡子拉渣的下巴一抹,仿佛滿身的酒氣都被他一抹干凈了。
“怎么?岱嚴(yán)關(guān)有情況?”
“不是?!?p> 即使是在包房之中,公輸孟啟也坐下來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說道:
“紀(jì)軍將要奇襲岱京城。”
許洪福豹眼環(huán)睜一動不動地附耳傾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奇襲的紀(jì)軍估計三、四日后就會抵達(dá)岱京城。城里的兵力嚴(yán)重不足,需要全民動員共抗敵軍?!?p> “我需要準(zhǔn)確詳細(xì)的人員資料:一,官府衙門的衙役捕快。二,大戶人家的家丁護院。三,周邊百里內(nèi)鄉(xiāng)村的村夫里保凡能到者。四,三教九流商鋪伙計販夫走卒之類。五,你自己覺得還行的?!?p> “此上種種凡十六歲至五十歲身體正常的男丁都給我報上來?!?p> 公輸孟啟每說一句,許洪福便做了個吞咽動作,仿佛全都吞到肚子里。
待公輸孟啟說完,他就問了一句。
什么時候要。
明日辰時可好?
卯時!
許洪福斬金截鐵回答。
然后瘋牛般沖出包房,又大喝一聲。
嗨!送三十壇紅高粱到廷尉大牢!
一百壇!記我?guī)ど稀?p> 田石吩咐。
四人中唯有七公主沒見過許洪福。
“這位大哥應(yīng)該可以叫大叔了吧。你嘰哩咕嚕一大堆他真能做到?”
田石瞄了她一眼,問:
“你相信三哥我嗎?”
“我當(dāng)然相信三哥!”
“那我也同樣相信許大哥!”
“那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也該開壇紅高粱,讓這烈酒暖暖胃?!?p> 公輸孟啟笑道。
“好!喝!”
田石贊同。
廷尉大牢絕對算得上社會的最底層。
所以一切的東西都會在此留下沉淀的印跡。
“斷命閻王”就是這最底層的王,他現(xiàn)在要把老底一層一層地揭開仔細(xì)的看看。
比如,岱京城首富朱有珠的朱家。那可是從未進過廷尉府,更沒下過大牢,然并不表示這里沒有朱家的記錄。
朱有珠有兩個兒子,二十五歲的朱燦在禁軍擔(dān)任小隊長。十七歲的朱煬在“碧湖居”當(dāng)二掌柜。
記下朱煬。
許洪福喝了口茶,寫字的時候他不喝酒。
但寫字的不是他,是“斷命閻王”的“判官”,廷尉的孔目。
那也不喝酒,因為他需要清醒地翻開隱晦的更下層。
朱有珠居然還有很多兒子:
朱炮二十六歲,朱烙二十五歲,朱煙二十五歲,朱灶二十四歲,朱燒二十四歲,朱炯二十三歲,朱炎二十三歲,朱焱二十三歲,朱燚二十二歲,朱焰二十一歲,朱煉二十歲,朱爍二十歲,朱焊十九歲,朱煅十九歲,朱烴十八歲,朱炔十八歲。
乖乖,老朱家這么多兒子得有多少老婆呢!
“判官”感慨。
我管他多少老婆,現(xiàn)在只要兒子。
等哪天我兄弟要我查他老婆……
倒水!許洪福猛灌了一口,壓壓火。
后來公輸孟啟看到這份名單的時候開玩笑地說,你去查下朱有珠有多少老婆吧。
許洪福的眼珠都燒紅了,不過公輸孟啟看他激動的樣子接下去又說了句,大嫂的紅燒鴨子味道很不錯的。
許洪福頓時萎縮,裝醉倒地。
會喝酒,才會裝。
翌日,卯時三刻。
厚厚的兩卷名冊送到了三殿下的麒麟殿。
岱京城男丁,年齡十六至五十歲者。
共計:
七千五百八十九名。
人器
朱有珠有多少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