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還未升起便已隕落的天才（下）
“陳小凡，走，陪我去小賣部買吃的！”
大課間，陳小凡趴在桌子上，看著桌面上的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之才走到他后面，一只手撐著他的肩膀，熱情地邀請到。
“你自己去吧！”
陳小凡側頭靠在手臂上，語氣平靜地說。
徐之才再次邀請：“請你喝飲料！”
陳小凡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你去吧，我已經(jīng)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了?！?p> “我是這種人嗎？趕緊的，免費請你！”
徐之才拉著他的手臂，軟磨硬泡之下，硬是將他拉出了教室。
去小賣部的路上，路過隔壁班，陳小凡一轉頭，正巧看到徐思卿，她筆直坐在座位上，桌面擺著本書。
只是一眼，他回過了神。
大課間時間長，沒必要馬上回教室。
兩人在林蔭道下的石凳上坐下，靜靜地看著來往的人群。
一陣風吹過，幾片樹葉落下。
徐之才低下頭甩了甩，將落在頭上的樹葉甩下。
一轉眼，他看到陳小凡頭上同樣落了一片樹葉，沒來得及提醒，陳小凡自己注意到。
陳小凡伸出左手，將頭發(fā)上的樹葉摘下，放到一旁的石凳上。
徐之才微張的嘴閉上，他不知道要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你這樣，看起來像是個看破紅塵的小老頭??？”
回答他的，是一句毫無生氣的話：“也許吧?！?p> 安靜了一會兒，徐之才繼續(xù)說：“我印象中的陳小凡，他對什么都感興趣。你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凡了。”
“也許吧。”
聽起來像是一聲嘆息，又像只是一句普通的話。
“到過山頂才知道自己站得有多低！”
回到教室后的陳小凡，和以往沒有不同。
這天，和以往，也沒有不同。
……
“徐之才，陳小凡今天沒來上課？”
接連幾節(jié)課，透過四班的后門，陳夕倩看到陳小凡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她意識到今天陳小凡可能沒來上課，便直接找上門，將徐之才拉到了走廊上。
“對啊，老班說他今天請假。”
陳夕倩皺著眉頭：“你知不知道他為什么沒來？還有，你昨天是不是和他說了什么？”
見她氣勢洶洶連連發(fā)問，徐之才心里這個委屈：“你和他，好像比我更熟吧？你和他住同一個小區(qū)，你都不知道，我怎么會清楚？還有，姑奶奶，你別把鍋甩給我呀！好像還是你讓我找他談心的，而且才講了那么幾句話，我昨天不都告訴你了嗎？”
陳夕倩認真思索，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似的。
想了一會，沒有答案，她嘆氣。
“行吧，那你先回去，記住，一旦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p> 徐之才無奈點頭。
見他離開，陳夕倩也準備回教室，就在這時，她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兩道熟悉的身影。
“叔叔和阿姨？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
時鐘指向十點，房間里依舊沒有動靜。
陳父眼睛盯著電視畫面，耳朵卻聽著陳小凡房間里的動靜。
實在是太安靜了！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陳父嚇一大跳，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打開家門。
“倩倩，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小凡?！?p> 陳父將她讓進來，看一眼房門的方向，眼中滿是擔憂。
躺在床上，陳小凡看著天花板。
他已經(jīng)這樣躺了一天，午飯沒吃，胃疼；晚飯也沒吃，沒胃口。
他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現(xiàn)在是晚上，因為他爸喊過他吃晚飯。
似乎有開門聲響起，他聽到了，不為所動。
咔噠，啪——
房門被打開，燈亮了起來。
陳小凡仰起頭，看到是陳夕倩來了。
他坐起身，見她站在門口，便往右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
陳夕倩坐在他身邊，沒有開口說話。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就算考不上大學，也沒什么?！?p> 她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過了很久，陳小凡才開口。徐之才沒有說錯，現(xiàn)在的他就像個暮氣沉沉的老頭子。
“可他們都說，我有可能考上華燕?！?p> “你想考華燕嗎？”
沉默……
“這段時間，我爸從廠里請假，就為了照顧我。他說，我們老陳家終于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了，我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么開心?！?p> “你想出人頭地嗎？”
沉默……
“其實，這段時間，看到你突然變聰明，我很不開心?！?p> 陳小凡猛地抬起頭，他眼中滿是不解。
陳夕倩低著頭，她緩緩說著。
“我爸媽和你爸媽，以前都是廠里的員工，兩家分到這里的房子。
你和我出生了，都在這個院子里玩，一起上的一小。
還記得嗎？我一年級和你分的不是一個班，我就占了你同桌的位置，他們趕我，我就哭，稀里嘩啦的。
我說要和你在同一個班，最后還是被老師趕了回去。
下課了，你就來安慰我，說我們就是牛郎織女，每個課間都會見面。
后來，我們一起考上了一中，還是沒能分在一個班。
學校離得遠，上學放學，我就喊你一起。
后來被那些同學笑話，你就說，到前面的路口。
上學的時候，在那個路口分開，放學的時候，在那個路口等我。
高一，我們終于分在同一個班，但你在一組，我在四組，你在后排，我在前排。
那時候下課，你身邊全是男生圍著，根本說不了話。
放學的時候，還有一個班長跟著，不過也是因為他，我們能放學一起回去。
不過，來的時候，還是只能到那個路口。
高三，你在四班，我在三班，就隔著一堵墻，你還是坐在后排，一打開后門就能看見你。
聽說你突然變聰明了，還拿了全校第一，是有希望考上華燕的天才，我心里害怕。
我討厭你變得聰明，我擔心是什么壞東西霸占了你的身體，然后，你又變笨了，那時候我很高興。”
陳小凡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她，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
“我喜歡，那個普通的你！”
……
陳夕倩離開，帶上了房門，過了好一會兒，關門聲響起。
陳小凡坐在床邊，他腦子里想著陳夕倩剛剛的那番話。
過了許久，他關燈，躺在床上，閉上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