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拿著一封信下樓的時(shí)候,推開門看到宗之的身影在夜空下格外孤單。
“宗之,我們回去吧,你師傅在樓頂上休息呢?!?p> 宗之心里有些氣憤,更多的卻是失落。明明她都在朱雀樓上,為什么不下來找我?她就這么討厭我嗎?
是因?yàn)槲覔屃怂男「C嗎?明明是她當(dāng)初問我想不想要的。宗之咬著牙,一言不發(fā)地跟在李夫人的后面,爬出了狗洞。
兩人安靜的走在石板路上,月光照在打了一層薄霜的石板路上,微微反光讓宗之有些眼暈。
他已經(jīng)一年來都沒有休息好了,心里的自責(zé)讓他睡覺的時(shí)候,聽到門外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要起來看看是不是師傅回來了。
是她不愿意見我嗎?宗之的心里飄出來千奇百怪的想法,密密麻麻的就像是小螞蟻在啃噬自己的心臟。
心癢難耐的他深夜的時(shí)候,又鉆進(jìn)來了這個(gè)熟悉的狗洞,他絲毫不在乎形象,在那個(gè)朱雀樓扣著門上的銅扣。
月色淡淡,云垂枝低。宗之扣著銅鎖上的銅扣的聲音也不敢很大,怕把禁衛(wèi)軍引來。他小聲的喊著他師傅的名字,一聲,兩聲……
沒有人回應(yīng),他疲憊的敲著銅扣,天邊的啟明星都冒出來了,而他的師傅還不肯出來見他。
可是心里的期期艾艾的情緒像飛絲一樣纏繞著,他好想跟她說說話,好想知道她為什么不理他。
吱呀,門開了。蘇卿櫻穿著一層白色的紗裙,層層疊疊的紗裙上繡著繁密的花紋,像是熱帶雨林里開著的張揚(yáng)肆意的花都繡上去了,顏色熱烈,在白色的紗裙上綻放著。極好的繡工,花瓣仿若枝頭初綻似的。
“師……師傅?!弊谥胝f,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了??墒窃挾甲爝吽终f不出口了。
“做什么?”蘇卿櫻揉了揉眼睛,她好不容易才睡著,又被這個(gè)小破孩吵醒了。究竟有啥事情要找她呀。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以后都不想理他了。
宗之的嘴唇開開合合,憋了許久,還沒有說出他心里的話?!皫煾?,我來,是……是……”
“是什么?”蘇卿櫻瞌睡還沒醒,迷迷糊糊的看著端坐在門檻邊的少年。
“你想當(dāng)皇帝了?”她思考了一下,問道。
“我……”宗之被她這句話問的一愣,當(dāng)皇帝?父皇還沒有死,這話問出來,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這有什么不敢說的?”蘇卿櫻皺了皺眉,“你的心性怎么還跟以前一樣?”
蘇卿櫻撇了撇嘴,“我又不會告密。”
“師傅,現(xiàn)在說這個(gè),是不是為時(shí)尚早。”宗之垂眸,他預(yù)先想好的話,全吞在了肚子里,憋悶的,心里煩亂滋生。
“不早了,你該去找那個(gè)歸隱的老師傅學(xué)習(xí)了?!碧K卿櫻邁回了步子,“看著你娘,她爭寵肯定有很多人害她。留意你們身邊的人?!?p> 宗之看著她拉著門扉,急忙伸手擋住她合門的動作,“師傅,你是不是出不來了?!?p> “你……”蘇卿櫻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宗之笑了笑,他那個(gè)不可一世的師傅竟然被封印住了。他第一次看到她那個(gè)吃癟的表情,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笑出了聲。
“沒事啦,我很快就會救你出來的?!弊谥兆⌒θ?,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不會太久,宗之在心里又補(bǔ)充了一句。
“不用?!碧K卿櫻抬眸望著他,水潤的眸子驟然清明,“我在這里挺好的?!?p> “不會憋悶嗎?”宗之看著蘇卿櫻看向外面紅墻的眸子,他要是有辦法救她出來就好了。
“不聊了?!碧K卿櫻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推到他的胸前,“快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啪。”迅速的關(guān)了門。門上的銅扣撞著木門,發(fā)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宗之的手腕冰涼。那一處被抓的位置尤其寒冷,就像是把手伸入了冰冷的泉水中。冷冷的冰水包圍著手腕的感覺,刺骨的寒冷。
宗之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在思考著他的師傅的手為何如此的寒冷,回想著以往的時(shí)光,她似乎沒有碰過他的手,也沒有跟他多說幾句話。
她還很怕鎮(zhèn)守在龍宮的雕塑,每次都看著她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還很怕自己的父皇,仿佛是看著了什么怪獸。
“哎?!弊谥L長的嘆了一口氣,腦海里回想著她究竟怎么來的?他只記得遇到她的時(shí)候是由他的娘親領(lǐng)過來的。那天的云在天上飄著,柳絮也在空中飛舞著,那是一個(gè)很平凡的日子。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帶著面紗的她。
銅片隨著風(fēng)吹的聲音越來越響,蘇卿櫻趴在朱雀樓的欄桿上,憂愁的想著什么時(shí)候出去了,她就去把銅片一塊一塊的揪下來。
真的好吵她睡覺呀。眼皮一片黑青的她看著對面起了一座高樓,翠綠的竹子掩映著。難不成狗皇帝轉(zhuǎn)了性子,又建了一座藏書閣?
直到十幾天后,高樓上傳來嘶啞的絲竹聲,叮咚的琴瑟聲,還有幾個(gè)歌女唱著一些詞曲。蘇卿櫻的黑眼圈越來越深,她真的要被吵死了。她們白天唱,晚上也唱,這個(gè)狗皇帝一整天都在聽歌,不休息的嗎?
夜里下起來了雨,雨點(diǎn)的聲音越來越大,蘇卿櫻坐在窗邊,她看著搖晃的燭火在妝鏡臺上照著她慘白的面龐。忽明忽暗的燭火更增添了幾分詭譎的意味。
“砰砰砰。”在樓下又響起來了叩門的聲音,蘇卿櫻端著燭臺,心里非常無語,這個(gè)宗之每次都挑晚上來,讓她很苦惱的。
天色昏昏沉沉,夜色才剛?cè)牒?,?dāng)蘇卿櫻開門的時(shí)候,門外并不是宗之,而是帶著一副鐐銬的瘦弱男子。
“啊。”蘇卿櫻被他臉上的抓痕嚇了一跳,嘭的一聲把門合上了。
“?。。?!”看著蘇卿櫻腳上纏著一串奇怪鈴鐺的少年,也發(fā)出了尖叫聲。他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剛才看到的,那個(gè)女人的腳邊,絲絲縷縷的都是流淌著的血,鈴鐺因?yàn)檠慕付釉幃悺?p> 他害怕的摔倒在門檻上,門驟然被推開,直接把蘇卿櫻嚇得燭臺掉落在地,紅色的蠟燭在地上滾了幾下,燭火熄滅了。
“蘇卿櫻?”男孩的眼里布滿疑云,他在夢里一直夢到這樣的一座高樓,高樓里有一個(gè)女子,和他剛才見到的人一模一樣。
在夢里他幫她解開了鈴鐺,而后他就蘇醒了,解開鈴鐺以后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夢見過。
所以他現(xiàn)在覺得,蘇卿櫻就是一個(gè)會誘騙他解開鈴鐺的壞鬼鬼。但是她好像很害怕他,這不應(yīng)該是這樣子?
按照《聊齋志異》說的,只有人才會害怕美艷的女鬼,怎么現(xiàn)在這個(gè)美艷的女鬼會害怕他?
“你知道我的名字?”蘇卿櫻摔在地上,勉強(qiáng)的爬起來,她指著自己,又指了指這個(gè)陌生的少年。
“你還曉得我其他的事情嗎?”對于自己過去的事情啥也不記得的蘇卿櫻連滾帶爬的抓住了少年的袖子。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我有沒有成親?我有孩子嗎?”蘇卿櫻搖著少年的袖子,一點(diǎn)往日的高冷都沒有,她簡直要被這種巨大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她坐在地上,紅色的裙擺被她剛才連滾帶爬磨破了,在膝蓋那里,有一個(gè)很明顯的洞。可是她眼里的喜悅仿佛是萬千星辰落入她眼里,那種明朗的星光,在她的眼里盛開。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成親,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孩子,而且我只是在夢里夢到過你?!蹦吧纳倌陮⑻K卿櫻的手推開,他剛才抓到他白天被老虎抓過的傷口了。
“哦?!闭f不上來的失落盈滿了蘇卿櫻的心里,她抿了抿唇,嘆了一口氣,還以為過去的事情會有人告訴她,原來只是別人在夢里夢到的。
看著她凄涼的神色,少年的手指交纏著,仿佛在為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而煩惱的樣子。
“我在夢里,夢到我解開了你腳邊的鈴鐺?!?p> 蘇卿櫻回頭看著那個(gè)陌生的少年,“鈴鐺?什么鈴鐺?”
“你腳上纏繞著的鈴鐺?!蹦吧纳倌暧行o語,這個(gè)女鬼這么傻的嗎?于是他好心的指了指她腳邊的鈴鐺。
蘇卿櫻提起裙擺,將自己毛茸茸的拖鞋甩開,腳腕上沒有鈴鐺呀。
“沒有鈴鐺啊?!碧K卿櫻疑惑的看著這個(gè)少年,“你看這里,哪有什么鈴鐺,”蘇卿櫻提著裙擺轉(zhuǎn)了一個(gè)圈,“吶,你看我這個(gè)腳也沒有鈴鐺。”
“……”陌生的少年按住她的腳,將她腳邊的鈴鐺解了下來。
強(qiáng)忍著血水的惡心,少年也要把鈴鐺解下來證明給她看,“你看,這不是一串鈴鐺嗎?”
蘇卿櫻看著一串鈴鐺握在少年蒼白的手中,“真的哎。”可是她又想了想,明明她腳邊啥也沒有的啊。“這不會是你剛變出來的吧。”
“說什么呢?我跟你又不一樣。你是壞鬼,我是人。我也不會法術(shù),只有你才會法術(shù)。”
“胡說,我不會法術(shù),這明明就是你從你的懷里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