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翹班時間太早，趕不上下班高峰。偉大的陳佳音同志一路順暢，心情卻越來越糟。
還不如堵車呢。她想，至少有理由罵人。
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她沒立即下車。她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是瀕臨破產(chǎn)的大耳機部，一會兒‘萊佩’即將枯竭的現(xiàn)金流。她找不到穿起整件事的線頭。
其實有什么可想的呢，比起馬上倒閉的公司，當然是‘萊佩’更值得花費心血。
垂頭喪氣下了車。沒走幾步，身后有人說：“我就這么沒存在感？”
陳佳音驚喜回頭，田語桑慢吞吞走過來?！跋胧裁茨啬悖@么大一帥哥看不見。”
田語桑本來打算通宵寫歌的。
送走陳佳音，他在桌前枯坐三個小時，竟一段旋律也想不起來。
他開始害怕。
音樂天賦是他僅有的、唯一值得驕傲的東西了，如果連這份驕傲也失去，他真的沒法渡過這個冬天了。
他并不相信宗教，但他開始祈禱，東方和西方的神仙求了個遍，可他依舊寫不出來。
他覺得這說不定是種報應，他荒廢了許多光陰，所以老天爺收走了他的饋贈。
越寫不出來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寫不出來。他焦慮到啃起指甲，幾乎啃得皮開肉綻。
最后他放棄了。
先收拾陳佳音的玩具田，又去了廚房，開始收拾冰箱。心情似乎也隨著整潔的物品平靜下來。
很快到了陳佳音下班時間，
他穿好外套，裝的沒事人一樣，下來接她。
他的外套很薄，衣服也松松垮垮，很不保暖的樣子。陳佳音拉他的手，“你等了多久呀?！?p> 那些幾乎流血的紅肉被她看見了。
田語桑并不想她發(fā)現(xiàn)這份狼狽，立即收回手。但陳佳音卻不肯松開。
“幾歲啦你，還啃手，下次你啃腳指甲唄?！闭f著，她從包里翻出指甲油，“不許動?！?p> 她把他指甲染成鮮艷的紅色。
那紅色很美，連那些丑陋的傷口也好看了許多。
那瞬間，田語桑突然釋懷了。他坦白道：“我今天沒寫歌，我好像寫不出歌來了?！?p> 陳佳音頭也不抬，“那就明天再寫咯，或者后天。雖然沒寫過歌，但我在實驗室待了很長時間，你相信我啦，我真的有經(jīng)驗的，這種事急不來。——你等了很久嗎，手為什么這么涼?！?p> “知道了?！彼娴尼寫蚜耍安辉S趁機摸我。”
他任她握著，另一只手從口袋摸出塊巧克力給她，“我本來體溫就低么。”
他想回握她的手，她卻早一步收了回來，認真剝起巧克力紙。
田語桑瞇起眼，“好吃嗎?！?p> 巧克力是最好的興奮劑，一整天的郁氣都在舌尖的醇香里融化開。陳佳音眉眼彎彎，“超級好次?！?p> 田語桑點頭，“好次就好。我今天收拾冰箱找到，快過期了——”
陳佳音揮了揮小拳頭，又想起陳老爸的囑咐，于是橫他一眼，“饒過你一次。”
有錢人住的小區(qū)，連地下車庫的燈都是高級的，效果跟美妝博主的打光燈似的，照的陳佳音這眼嬌嗔里帶著魅，看得田語桑很不自在。
他移開視線，“法治社會救了我?！?p> 到家時，陳佳音讓田語桑先進門的。田語桑茫然站在玄關，看她把自己關在門外，重新開一次門。
“我回來啦?！彼f。
田語桑一愣，隨即笑了，“你回來了。”
屋子里一股漿果的酸甜，陳佳音跟著田語桑身旁，“我們今晚次神馬。”
“紅燒右，鍋包右，水煮右片。飯后甜點是草莓布丁?！?p> 說到草莓布丁，田語桑的耳垂染上些許粉。“真是的，干嘛給我起這種綽號。”
陳佳音乖乖坐在餐桌旁，“因為可愛呀?！?p> 田語桑此人，對吃十分講究，是個煮泡面都得擺盤的主。如今食材齊全，他發(fā)揮全部功力，成果十分喜人。
陳佳音是肉食動物，聽見肉字都開心，更不用說面前全是大菜，一片蔬菜葉子都沒有。她抱著筷子做祈禱狀，“您是我的生命之光，您是我的欲望之源，您是我的神仙教母——”
我雖然是藝術生，但我也看書的。田語桑想起陳老爸掛在嘴邊的話，“你們有空多看看書，別學陳佳音，文盲似的?！?p> 唉。田語桑拉開椅子，“吃飯吧?！?p> 田語桑雖然對食物百般挑剔，但口腹之欲并不強，總是餐桌上第一個放筷子的。但陳佳音吃飯?zhí)懔?，看得人食欲大漲，他扒完一碗飯竟還覺得餓。
陳佳音很自然地接過他的碗。
她吃得認真，不知哪來的心思留意這邊。
田語桑心里百轉(zhuǎn)千回，突然‘啪’一聲，緊接著是陳佳音憤怒的聲音：“什么破筷子！”
陳佳音家里沒有勺子。田語桑蒸好米飯才發(fā)現(xiàn)，陳佳音家竟沒有勺子。但他心靈手巧，筷子一樣能鏟米。
家具殺手陳耳朵，破壞天才陳耳朵。
他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仔細檢查，“沒事吧?！?p> 陳佳音怒不可遏，“什么質(zhì)量啊，假冒偽劣產(chǎn)品，廠家太缺德啦?！?p> 筷子是無辜的，下午我用來起瓶蓋都沒事。田語桑撫開她的手，讓筷子的殘肢在垃圾桶重逢。
“對，無良廠商?！?p> 陳佳音的手并不是一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實際上，她的手比大多數(shù)女生還糙，指腹全是薄薄的繭，還有細細密密的傷口。
沒有無緣無故的成功啊。
田語桑想，虧這雙手飽經(jīng)磨難，換成旁人，起碼也得留條印子。陳耳朵可好，干干凈凈的，一點看不出來分尸了一雙筷子。
吃完多災多難的一餐飯，陳佳音主動表示要洗碗。田語桑下午查過她家餐具的牌子，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塊。
他瘋狂擺手：
“不要了你可是科學家你的手是人類進步的手怎么能洗盤子呢還是我來吧?！?p> 陳佳音剛想說話，他又說：“你不要覺得我玩樂器我的手就矜貴我會戴手套的你放心吧?！?p> “……我想說，家里有洗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