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姑奶奶你可給我快點吧!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給你約來的試鏡的機會,遲到是最敗壞導演好感的知不知道?”
電話那頭,女人聲若炸雷,聽那語氣顯然是氣得血壓都高了,而且噼里啪啦一大串,都不帶喘的:“郁卿啊,我可告訴你!這次的片約非常重要,廖方導演可是在國際上拿獎拿到手軟的。這事要成呢,你我從此就能揚眉吐氣,要是不成,以你這幾年的成績,趁早給我卷鋪蓋滾蛋!”
“知道了,靜姐,這邊太堵了?!鄙倥卮鸬?,目光焦急地看著前方堵得嚴嚴實實的車尾,而手機里已經響起了被人怒而掛斷的忙音。
她嘆了口氣,過了好半晌之后,車子終于緩緩開動。
她今年其實已經有25了,但穿著高中生的校服,背著一個粉嫩的帆布包,扎著簡單的馬尾,居然一點都不違和。這是公司給配的車,司機秦叔與她很相熟,郁卿的這身行頭就是從他讀高中的女兒那里借的。
她倒不是為了扮嫩或者什么cosplay,而是想提前進入此次試鏡的角色。
經紀人程靜在通話里突出了自己的功勞,但其實一開始,是廖方導演主動找的她,主要就是看中了郁卿的長相,認為很是貼合劇本當中的人物。
郁卿天生的白幼秀,骨骼纖細,頸脖纖長,有種古典的清媚,頗符合當下娛樂圈的審美,就連一向毒舌的程靜,在初次見到郁卿時,也被她的外形條件給驚艷了——這顏值,這身段,完全可以吊打那些娛樂圈小妖精啊!
但是能不能紅,則是一門玄學。
郁卿是個溫吞的性子,沒有多強的事業(yè)心,她在大學中主修的法律,進娛樂圈仿佛是一時心血來潮做的決定。
但郁卿又很固執(zhí)。一開始經由程靜的人脈,倒也給她接了許多活,而且還是女二號女三號的資源。但郁卿在看完那些個劇情垃圾邏輯崩壞的劇本之后,死活不同意出演。
她不是科班出身,演技確實有待鍛煉??僧?shù)绞值臋C會都不肯去接時,就連程靜都忍不住懷疑郁卿是不是腦子進了水。
可是她依然固執(zhí)地只看劇本的質量,哪怕只是去跑個龍?zhí)?,回來時也會興沖沖地感嘆她在那些老戲骨與前輩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
可是節(jié)操總歸不能當飯吃啊。
離合同結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若郁卿沒有把握住這個機會,就只有走人這一條路。
……
緊趕慢趕,趕到試鏡場地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
廖方畢竟是名導,哪怕試鏡現(xiàn)場布置得有點寒酸,只在門口立了一個豎牌,上面是新電影《少年》的概念海報,還是有許多人不顧安保人員的阻攔,拿著手機拍個不停。
郁卿想都沒想,背著書包就往里沖,沒走上兩步就被保安一把拎住了胳膊。
“誒!哪個學校的?試鏡現(xiàn)場不能擅闖知不知道?”
這一聲大吼嚇得郁卿渾身一顫,后知后覺地摸著口袋,掏出了一張小小的邀函。
“我是來試鏡的?!?p> 她聲音細微,像是因為遲到而倍覺窘迫,一雙大眼睛水光瀲滟,透露出一點祈求的意味。
不過廖導演出了名的嚴苛,這姑娘遲到這么久,在態(tài)度上肯定就不過關了。
保安忍不住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放了她進去。
這次廖導演的工作主要是甄選幾位主角。作為全能型導演,《少年》的編劇也是他,話語權還是挺重的,倒是不會出現(xiàn)某金主將小花小鮮肉強塞進組的現(xiàn)象。
來試鏡的人很多,郁卿看到了好些當紅小花。男主已經定好了由影帝云渡出演,剩下的一個熱門的女性角色無疑就是《少年》中的白月光許幼了。郁卿看了簡略的劇本大綱,一方面是想和云渡影帝合作,另一方面也著實被那劇情驚艷了一把。
這種百年一遇的橄欖枝,拋都拋來了,她再接不住真得只能以頭搶地。
好在試鏡并沒有結束。
郁卿低調地往后排一坐,遠遠看到了廖導演戴著鴨舌帽的后腦勺。她本來定的是三號,現(xiàn)在臺上進行試鏡表演的已經是7號了,后面再有兩位,就能輪到原本是3號選手的郁卿。
為防止劇本外泄,試鏡者甚至沒有提前看過片段,一切只根據(jù)廖導演的指令和要求入戲,譬如現(xiàn)在,他就要求那位當紅的女影星吳嬌和臨時聘請的男演員搭戲,表演一個雨中遞傘的場景。
吳嬌其實并不年輕了,但長相甜美稚嫩,少女感很足,看不出實際的年齡。雙方演員調整好之后,場景是校外的滂沱大雨,吳嬌因為穿著高跟鞋,走路有些擰巴,但還是做了一個舉傘的動作,款款走到“男主”面前,先傾身將雨傘往他頭上遮了一下,彎眸笑了笑:“同學,這把傘給你吧。”
“滾。”男演員冷淡得很,這是戲中的人設。
吳嬌愣了一下,像是思索著怎么接戲,場上安靜了幾秒之后,她將傘往男演員手中一塞,擠出一點心疼的神色:“你就收著吧,萬一淋濕感冒了怎么辦?”
“卡——”廖方導演喊停,“吳嬌是吧,不是是先看過人設嗎?怎么還表演得這么嬌滴滴的啊?想搞曖昧?”
廖導演乃是行業(yè)里出了名的毒舌,哪怕吳嬌這種兩三線徘徊的女星也是懟得不遺余力。郁卿心頭惴惴,誠然她也覺得吳嬌有點做作,但是她對于“許幼”這個角色認識得也很淺薄,實在想不出在那種戲劇沖突之下會有什么高明的反應。
吳嬌悻悻然下臺之后,剩下的兩位也在同一橋段里翻了車。有一個小花吸取了吳嬌的教訓,表現(xiàn)得格外冷淡,將傘往地上一扔就走,完全沒點白月光的溫柔;而另一位折了中,只言辭禮貌地讓男主收下傘,但也太一板一眼的了,又被廖導譏諷為木頭成精……
總之一輪下來,一個滿意的都沒。
“沒有劇本,這讓我們怎么演嘛?!庇羟渥诤竺?,聽到敗北的吳嬌在同她的幾個助手嘟囔。
廖導剛起身,像是被一口氣堵著,眉眼都耷拉,也就在此時,郁卿飛快起身,盡量將聲音敞亮了道:“導演好,我是演員郁卿,我是來試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