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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兄?”
“我是來道謝的,多虧有你,我娘現(xiàn)在氣色好了很多?!?p> “那就好?!?p> 凌秋云神色有些古怪,程木自然注意到了,于是問道:“有心事?”
凌秋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問了一個看似無關(guān)的問題:“程兄,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最近跟以往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程木搖搖頭,他不知道凌秋云所指為何。
“最近城門看守得要比以往更加嚴(yán)了,沒有特殊情況,絕不能輕易進(jìn)城或是出城?!?p> “是么?”
“程兄經(jīng)常外出采藥,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么?”
“最近藥材充足,便沒有出城,所以凌兄所說的情況,我自然不知?!闭f完,程木有些惋惜道:“看來我的藥得省著些用了。”
凌秋云緊緊盯著程木,似乎想把眼前這人研究個透。
程木并不躲閃,依舊如往常一般從容。
凌秋云沒有辦法,他嘆了口氣,“程兄,你真的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為什么現(xiàn)在如此嚴(yán)厲地限制出入城門?”
程木一臉坦然,“凌兄既然已經(jīng)認(rèn)定我該清楚此事,又何必再問?!?p> 凌秋云有些遲疑道:“我就是想來找程兄確認(rèn),瘟疫的事你聽說了吧?”
程木點(diǎn)點(diǎn)頭,“官府已經(jīng)通知城內(nèi)所有大夫,如果遇到可疑病人,一定要及時告知?!?p> 凌秋云心里冷笑,“恐怕官府還特意要求你們務(wù)必對此保密吧?!?p> “凌兄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凌秋云沒有心情玩笑,“程兄,你當(dāng)真覺得此事應(yīng)該保密?”
“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只是覺得百姓們有權(quán)利知曉真相,是走是留,他們自己決定便是,可現(xiàn)在他們連可能要面對什么都不知道,便被強(qiáng)制性地困在城里,這真的好么?”
程木微笑不語,凌秋云堅持問道:“程兄,你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我只是按吩咐辦事,官府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他的我管不到?!?p> “程兄莫不是怕說了什么話會得罪官府,所以才緘口不言?”凌秋云故意刺激道。
“我雖不敢說自己光明磊落,但也自認(rèn)從未做過違背良心的壞事,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背棠静⑽瓷鷼?,依然和顏悅色道。
“看來想要從程兄身上打聽出什么,真是難如登山?!绷枨镌茋@道。
“這未免夸張了些。不過既然凌兄問了我很多問題,那現(xiàn)在我也有一事想要請教?!?p> “什么?”
“凌兄為官家做事,如今卻對我說這些話,難道就不怕得罪官府?”
凌秋云搖搖頭,“這有何怕,我只是說出心中疑惑罷了,程兄,難道你真不覺得此事辦得不妥?”凌秋云不依不饒地問。
“我一個普通百姓能做什么?或許發(fā)生這種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官府。”
“官府雖代表權(quán)威,但未必事事都能做出正確的決策,有些官員只看重自己的官位和利益,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國家百姓,程兄我問你,如果是這樣糟糕的官府,你還會選擇相信么?”
凌秋云努力想要壓抑住內(nèi)心的激動。
程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聽凌兄的意思,你是對官府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任?”
“沒錯,西境情況如何你心里清楚,盜匪橫行且先不說,你也看到了劉家人是怎么欺辱百姓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西境有多少窮苦之人過著多么凄楚的生活,如果官府真能處處為百姓謀福利,如果那些官員們真的能盡職盡責(zé),那我們西境還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局面么?”
“有些話或許沒錯,但是凌兄,我始終覺得你的想法太過悲觀?!?p> “悲觀?”凌秋云啞然失笑,“是我悲觀,還是你太單純?”
“凌兄先不要急著這樣說,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應(yīng)該很了解李將軍吧,你覺得他為人如何?”
“將軍忠君愛國,是難得的國之棟梁?!绷枨镌茮]有絲毫猶豫便回答道。
“那柳知府呢?你覺得他是不是個好官?”
凌秋云肯定道:“柳知府兢兢業(yè)業(yè),心系百姓,他是一個難得的好官?!?p> “既然西境還有李將軍、柳知府在,那為什么我們不能相信他們呢?”程木極其認(rèn)真地問。
凌秋云垂下眼睛,但他很快便抬起頭直視程木,“并非我不相信他們,只是只有他們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劉家人為何會為非作歹,不就是因為有京城那位高官在背后撐腰!即便是李將軍,柳知府,他們也不敢輕易動劉家分毫。程兄,這就好比一個人,他身體的主要內(nèi)臟倘若已經(jīng)壞了,即使其他地方還是好的,他也還是堅持不了多久?!?p> “對,如果一個人的主要內(nèi)臟徹底壞了,他絕不能堅持很久,但若是沒有徹底壞掉呢,那他就還有獲救的希望。凌兄,一人之力雖然渺小,但眾人之力就不一樣了!這世上還有很多像李將軍、柳知府一樣的人,我相信,合大家之力,我們西境、我們胤國都會變得越來越好?!?p> “希望如此吧。”凌秋云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我們還是先不談日后的事了,現(xiàn)在呢,程兄,如果瘟疫繼續(xù)蔓延,難道真的要一直瞞著百姓?”
程木臉色中透著擔(dān)憂,“這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我相信柳知府一定會根據(jù)事情的發(fā)展做出相應(yīng)的安排!但是目前,也只能先解救雙水村之急了,如果控制得當(dāng),可能就不會造成嚴(yán)重后果?!?p> “可是雙水村的人本可以去別處逃難,現(xiàn)在他們被困在那里,豈不是更危險了?”
“若他們逃走了,那就會給更多的人帶來危險,瘟疫是會傳染的,雖然有些殘忍,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西境本就不富裕,那些村民的生活更是悲慘,世人待他們本就有失公正,他們又何必為了世人而去犧牲自己?”凌秋云再一次激動地質(zhì)問道。
程木依然不慌不忙,但聲音卻聽起來有力很多,“凌兄,并不是所有世人都待他們不公,你有沒有想過現(xiàn)在在雙水村里努力救人的醫(yī)者們,還有那些戍守周圍的官兵們,難道他們就真的不怕死么?不,只要是人,就會怕死!可他們?yōu)楹芜€要去,而且還有很多人是自愿去的,這無非就是想多救一些人并保護(hù)更多人罷了!凌兄,倘若人人都只顧自己,那還有誰肯為國家、為百姓出力?這樣又何來國泰民安之說?”
這話如雷震一般轟到凌秋云心里,但很多事他仍舊無法想通。
程木繼續(xù)說道:“至于隱瞞之事,我想一定是迫不得已。如果這是一個太平盛世那還好說,可是西境一點(diǎn)都不太平,既有戎國虎視眈眈,還有周邊那些猖獗的匪盜作亂,百姓生活已經(jīng)足夠苦了,如果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那早晚會鬧出大亂。凌兄,你常跟著李將軍,應(yīng)該知道戎國如今的威脅越來越大了吧,西境和戎國離得這么近,我們絕不能讓他們有機(jī)可乘,不然就會有更多百姓流離失所慘遭戰(zhàn)亂之苦?,F(xiàn)在,我們只能盼望瘟疫可以早日得到控制,但如果真有最壞的結(jié)果,我相信柳知府一定會做出讓人滿意的合理決策。”
“程兄見識果然遠(yuǎn)高于我,”凌秋云意味深長道:“原以為程兄只是一個慈悲濟(jì)世的仁醫(yī),沒想到竟還如此憂國憂民才高識遠(yuǎn),我真是慚愧不如啊。”
“凌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就會說說大話,但真正能做的少之又少,于我而言,只要能做一名合格的大夫就心滿意足了?!?p> “如今只盼瘟疫不會蔓延,千萬不要再有更多的人因此受害了?!绷枨镌普嫘恼f道。
就算他有再多不滿,也不希望見到無辜的人死去。
程木看得出來秋云非常固執(zhí),他還有很多心結(jié)沒有打開,所以程木真心希望可以幫得到秋云,讓他能夠活得明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