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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溶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杯。
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覺得心里亂糟糟的。
槿溶正準備去撿地上的碎片,恰巧被剛剛回府的蕭沐洲看到。
他急忙大聲制止:“不要動!”
槿溶看清來人后,微微笑道:“你回來了!”
“怎么這么不小心,沒有受傷吧?”蕭沐洲一邊斥責(zé),一邊抓住槿溶的手仔細查看起來。
見他如此緊張,槿溶不禁覺得好笑:“我沒那么嬌貴!”
說完,她又故意晃了晃自己的手,“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
“不要管這些了,讓下人收拾就好!”
“沒關(guān)系的,這點小事用不著勞煩別人!”
“這不是勞不勞煩的事,你是我夫人,是蕭府女主人,這里所有人,你都可以隨意指使!”
“但他們也有別的事要忙,這又不麻煩,我能做就做了,好啦,我來收拾,你就不要管了!”
“我來弄!”
“我打碎的,自然由我來收拾,沐洲,你就不要跟我搶了!”
蕭沐洲見槿溶又俯下身子,心里真的是又心疼又無奈。
這個傻姑娘習(xí)慣了什么都要為別人著想,總是一點架子都沒有。
等她收拾完,蕭沐洲才問:“有心事么?”
槿溶先是搖搖頭,后又點點頭,“不知為何,最近總覺得有點煩躁。”
說完,槿溶突然問道:“沐洲,那位大夫?”
“哪位大夫?”蕭沐洲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就是曾經(jīng)被我看到的那副畫像上的大夫?!?p> “怎么突然提起他?”蕭沐洲語氣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我總覺得之前好像見過他。”
“這段日子你總是心神不寧,是不是因為他?”蕭沐洲目光復(fù)雜地盯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也不全是,那日見到他的畫像總覺得似曾相識,所以不免回想起一些故人,念起一些舊事!”槿溶直視著蕭沐洲,不慌不忙道。
“想家了?”
槿溶點點頭,“怎么能不想?”
蕭沐洲沒了猜疑,轉(zhuǎn)而代之的是心疼和理解。
獨自一人身處異鄉(xiāng),槿溶現(xiàn)在有的只剩自己了。
其實她也很孤單吧!
蕭沐洲突然抱住槿溶,安慰道:“你還有我!”
槿溶能感覺到他是很在意自己的。
雖然他們倆是假夫妻,但彼此間惺惺相惜之情卻是真真切切的!
只是…
“方才你是不是在懷疑我?”槿溶忽然問道。
“我只是疑惑你為何會如此在意那位大夫。”蕭沐洲辯解道。
他的確心生懷疑,但他卻不想讓槿溶知道。
可聰明如槿溶又怎能覺察不出。
“你不要多想!”
“好!”
“槿溶,你…”
“你跟我說實話,如果我真做出有損你利益之事,你會怎么做?殺了我么?”槿溶執(zhí)拗起來,不依不饒道。
蕭沐洲堅定地搖搖頭,“我不會殺你!而且我相信你絕不會做出那種事的,對么?”
面對他期許的目光,槿溶艱難地點了點頭。
在這世上,她有幾個最不愿傷害的人,蕭沐洲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立場不同,他們真的能一直如現(xiàn)在這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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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大夫不是別人,他正是程木,也是槿溶內(nèi)心深深思念著的人。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程木哥哥可以好好活著。
可是她并不知道對方就在剛剛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了。
背井離鄉(xiāng)這么久,一直支撐著槿溶的信念只有一個,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再見見程木哥哥。
奈何,他們已經(jīng)天人永隔,此生再不會相見。
有些人,相遇只為錯過。
有些人,分離便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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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西境前,冉悠特意跟申甲由見了一面。
他心里又驚又喜。
劉玉娘的死讓他耿耿于懷,但申甲由知道此事并不全是冉悠的錯。
最重要的是無論發(fā)生什么他都不舍得真的責(zé)怪冉悠。
“甲由,我今天就會回戎國!”
申甲由聽后立刻愣在了當(dāng)場。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冉悠搖搖頭,“我還有件事想要求你!”
“如果你沒事求我,還愿意來找我么?”
冉悠不想給他任何希望,于是直接回道:“不會!”
申甲由心中愈發(fā)苦澀,難道她連騙騙自己都不愿么?
“什么事你說吧!”
“明蘭和澈兒也要去戎國,但我們不方便一起,所以能不能拜托你送他們一趟,我們到時候再在永城會面!”
“可以!”申甲由痛快答應(yīng)道。
“謝謝!”冉悠遞給他一枚令牌,“有它在,到了永城不論你做什么都不會有人攔你!”
“好!”
有些話申甲由早就想說了,他鼓起勇氣道:“我知道可能這輩子你對我都不會有任何回應(yīng),但是沒關(guān)系,阿冉,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真的很好,上次我說了重話,你說你本就無情,可我不這樣認為,不然你又怎愿舍命救我一個異國人,哪怕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次去戎國經(jīng)商時,有個孩子向他乞討,申甲由見他可憐,便給了他一點碎銀子。
這孩子面黃肌瘦,他沒走幾步便暈倒在地,申甲由見狀連忙抱他去找大夫。
這一切全被阿冉看在眼中。
當(dāng)他詢問阿冉為何會救自己時,她只是平靜地說起了這件事情。
申甲由心中觸動極大,所以他相信這樣的阿冉絕不會真的冷酷無情!
“聽到我指責(zé)的話你心里多少是有些難過的吧?對不起,我應(yīng)該是了解你的,可我卻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冉悠完全沒想到他竟這般在意,她佯裝鎮(zhèn)定道:“人本來就是我殺的,不管出于何種原因那都是條人命,你若不憤怒就不再是我認識的申甲由了!”
“可你若心里沒有任何波動也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個冉悠!阿冉,你輕描淡寫地說你身上背負了很多條人命,但我知道你一點都不輕松!你不喜殺人,甚至厭惡殺人時的自己,但你有你的追求和抱負,所以你逼著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堅強!我以前總是在想你的那些理想抱負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可我現(xiàn)在不這樣認為了,因為如果沒有它們,你是絕對無法堅持到現(xiàn)在的!”
冉悠久久不能言語。
他懂自己,也只有他看出了自己的脆弱!
“阿冉,在我心里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所以你千萬不要總是否定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我會默默支持你的!但我也想告訴你,你的價值并不僅僅是追隨九王子壯大戎國,不管你有沒有做到,你的存在本身就很有價值!”申甲由繼續(xù)鼓勵道。
價值?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的存在本身就很有價值!
冉悠知道自己在主上心里是有價值的,可這完全基于自己的能力可以幫得到主上!
但如果她沒有能力,在主上心中她還是個有價值的人么?
恐怕不是!
雖然冉悠早已拋棄兒女私情,但她畢竟是名女子,所以內(nèi)心深處仍是期盼可以得到心儀男子的無條件肯定!
只可惜她和甲由...
甲由他真的很好,所以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謝謝你,甲由,你也真的很好,所以你以后肯定會一切順利!”
申甲由怎能聽不出阿冉話中之意,他嘆了口氣,“我明天就動身,阿冉,我一定會把明蘭和澈兒都安全帶到永城!”
“謝謝你!”
“不用謝,我是心甘情愿的!”
冉悠本都打算走了,但她終是未能忍住,于是又轉(zhuǎn)頭問道:“你這樣做真的值么?”
“是你值得!”
冉悠抿了抿唇,“我們永城見!”
申甲由點點頭,一臉期待地問:“在永城我們還能像今天這樣好好聊天么?”
“能!”冉悠并未拒絕。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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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正在收拾行裝。
甲由已經(jīng)跟她說了明天就要離開西境。
也不知戎國是什么樣子。
她滿懷憧憬,因為那是生養(yǎng)金公子的地方。
聽說他們今天下午就已經(jīng)出發(fā)了,吳音必然也跟著一起。
估計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知曉金公子的真實身份。
明蘭心里不由得冷笑起來,不管吳音對此是否介意,她都絕不會讓他們好好在一起的!
如果她得不到,那誰都甭想得到。
申甲由并不知道明蘭心中這些想法。
劉玉娘死后,她更不愛笑了,申甲由愧疚不已,但若能回到過去,想必他最后還是不愿隱瞞阿冉。
“送你到永城后我就會回來,我們相識一場也是緣分,明蘭,以后在戎國,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謝謝你,甲由!”明蘭真心感激道。
“不用謝,明蘭,對不起!”申甲由突然低下頭抱歉道。
“為什么說對不起?”明蘭有些困惑道。
“我若聽你的勸讓你娘離開,她就不會死!”
原來他一直在自責(zé)。
可這并不是他的錯。
“我娘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她能安分守己離開西境,又或者她不去主動招惹冉悠,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這個下場!”明蘭心情極為復(fù)雜,“甲由,其實你不必如此自責(zé),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娘,所以我很確定以她那性子早晚有一天都要出事!”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好過,就算她有萬般不足但她也是你唯一的親人,你雖討厭她,卻又比誰都希望她可以好好活著!”
“我真的沒事!”明蘭強打起精神道。
申甲由看著她,又說:“九王子和冉悠也是迫不得已,明蘭,你要恨就恨我吧,這樣你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她不會恨申甲由,更不會恨赫連暄!
但是她恨冉悠,恨吳澈,更恨吳音。
不過明蘭絕不會在甲由面前表露出這些恨意,她假裝平靜道:“我真沒事,你去看看澈兒吧,他最近咳嗽得厲害,明天我們還要出發(fā),今晚你陪他好好休息!”
“好!”
這幾日下來,申甲由當(dāng)真以為明蘭很關(guān)心澈兒。
他哪里會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對方故意做給他看的而已。
“對了,”明蘭想起一事,她拿出一封信,“你找個可靠的人,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鄭真,一定要交給她本人,切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p> “好!”
申甲由只當(dāng)這是一封告別信,于是便沒有多想。
他走后,明蘭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是她去戎國前能為九王子做的最后一件事,總之,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