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夢里夢外

　　王赦聽他們的對話，心中有些疑問，便俯下身去，檢視腳邊的尸體。“呀，你在看什么啊，你沒聽他們說這些人被詛咒了么？我們還是快走吧！”煙如織叫道，雖說不是沒有見過血腥的場面，但面對著堆積如山的尸體，她心里還是有些發(fā)麻。

　　片刻之后，王赦站起身來，他的眉間聚起一層薄薄的怒意，然后轉(zhuǎn)臉看見煙如織受驚的神情，“死人哪里有活人可怕呢？”王赦嘆道。

　　“說得好，”有人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屋外風(fēng)寒，客人進(jìn)屋來坐坐吧?！贝逯形ㄒ挥袩艋鸬木褪沁@個季婆婆家里，王赦沖煙如織點點頭，他們此刻想來也沒有別的選擇，只好一起走了進(jìn)去。

　　這屋子雖是一間村舍，卻收拾得十分別致，但屋里陳設(shè)不多，一覽無余。

　　待王赦和煙如織坐定，主人拿出一些清淡的小菜，對于饑腸轆轆的他們來講都是珍饈。煙如織抬眼去看這個季婆婆，其實她比簡秋蘿應(yīng)該還要年輕，但是她的頭發(fā)卻花白了。雖被面紗遮著，卻隱約可以看見臉上有燒傷的痕跡，她的腿腳也不是很方便了。

　　“季婆婆，這村里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您在這里長住總是不妥的。要是沒有地方去，您可以跟如織回家，我家房子大，有很多人會幫忙照顧您，這個地方太怕人了，您不要一個人住在這里。”煙如織感激這一飯之恩，誠心說道。

　　“燕姑娘不要多事，我想婆婆自有打算?！蓖跎鈪s打斷煙如織泛濫的同情心，叫她好生不快?！岸嘀x小姑娘好意，你們慢慢吃吧?！奔酒牌糯_實不是一個熱情的人，這句話說得冷冷的，好像并不領(lǐng)情。話罷，兀自去給一座空的靈牌上香。

　　“婆婆，這些人遇害前，村里來了兩個外人么？”王赦放下碗問道，好像猜測出了什么?！白眙~節(jié)前，村里確實來了兩個外人，一男一女，男人好像生了病，都是女子攙扶著他。”“醉魚節(jié)？”王赦疑惑?！笆前?，這是村子最重要的節(jié)日，每年這個時候，小春湖的魚兒就會浮在水面，像醉了酒，湖岸會開滿鮮花，紅的白的連成一片，最好看的是一種藍(lán)紫色的小花，只生在水邊?！睙熑缈椔牭萌肷瘢嫦肴タ纯茨?！“醉魚節(jié)過了沒兩天，村口又來了兩個人，但沒有進(jìn)村子，只在井中取了水喝。那天夜里，天災(zāi)就來了?！逼牌藕孟褚埠茈y過，閉上眼睛，默念起經(jīng)文。

　　次日，天放晴了，小春湖畔果然景色甚美?？上О谆t花都凋零了，藍(lán)紫色的小花剩下的也不多了，湖上也沒有了魚。季婆婆在湖邊坐著，背影凄涼。

　　王赦盯著湖水沉思一陣，俯身摘了一些紫花，嗅了一嗅，“我們明天離開這里吧?！彼麑熑缈椪f道?！昂?，不過待會兒你先陪婆婆回去，我要一個人在這里再呆一陣?！睙熑缈椕济惶?，非常嚴(yán)肅地跟王赦說道。

　　煙如織的衣衫鞋襪都臟了，鬢發(fā)也黏黏的，天知道還有幾日才能去城鎮(zhèn)上，她必須在離開醉魚村前洗一個痛痛快快的澡！這件事情，此刻比什么都要緊。

　　晨霧之中的湖水甚是寧靜，煙如織脫下衣衫走進(jìn)水里，久違的舒坦！可是，迷糊間，她竟然睡著了。

　　入夢，眼前又是韓江。她本來好好的在江中玩水，很是愜意呢！但是忽然一只鱷魚沖她游過去，近了，更近了！但她不知道往哪里逃去，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使勁往岸邊游去，她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是她會一直記得這種力量。

　　游到一半，夢境變了，她不是在韓江，而是在澄湖。并不是在水里，而是被擱淺在岸邊，不能動彈，眼看潮水就要漲上來了。又是一股力量，一股不明所以的力量把她拽了出來。

　　在然后她就在岸上，看見徐耕舟的背影就在岸邊，他穿著那件他少時最愛的白衫，背對著她一直站著。她想喚他，可是她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不能一直像簡秋蘿一樣等著燕頎回頭。她要奔跑過去，要擁抱他，告訴他，她知道他的一切擔(dān)憂，一切壓力，她希望可以給他力量。

　　“煙如織，煙如織醒醒?！蓖跎獾穆曇?，此刻恍然入夢，這該死的王赦，她并不想在夢里看見他，她只想跑向徐耕舟。可是他在夢里太遠(yuǎn)了，怎么都跑不到，她急得哭出聲來。

　　再后來，雨幕降臨，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她連自己也看不清了。

　　“她醒了?！彼难劢廾粶I水粘住了，好不容易才睜開眼，“徐大哥，徐大哥等等我?！彼械溃驗樗K醒而喜悅的表情立刻在王赦臉上消失了。

　　“你可算醒了，你怎么能在小春湖里沐浴呢，那是神的地方。我們從不喝那里的水，吃那里的魚，更不要說，在那里沐浴了！神沒有懲罰你，真是萬幸。”季婆婆說著，拿了一套粗布衣裳進(jìn)來給她，“快穿上吧?！?p>　　“洗澡！”煙如織本來迷迷糊糊的，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她想起來，她明明應(yīng)該在湖中洗澡，可是，她怎么會睡著了！

　　多么危險啊！她在水中睡著了！可是睡著之后又是怎么回來的，季婆婆如果沒有救她，那一定是王赦！

　　可是，當(dāng)時她在沐浴啊！煙如織的目光恰好落在王赦臉上，而他也仿佛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兩個人都立刻撇開了自己的眼神，兀自臉紅起來。

　　“婆婆，敢問你知道當(dāng)時那兩個外地人有沒有摘下這種紫色小花？”王赦岔開話題，拿出一支紫色小花問道。“嗯，那個女子摘了一束，”季婆婆還記得那個陌生女子說自己很喜歡這種花的情景?！八坪跄萌シ旁诹宋葜校趺戳?？”

　　“這就對了?！蓖跎鈬@了一口氣，“婆婆，我們明早會離開村子，今天，我們讓村里的死者入土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