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生死有命

　　最后的時間？煙如織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昂茫芎?..”昆侖主接下王赦這一掌，竟然站不穩(wěn)摔到了?！扒拜?！”王赦一驚，連忙去扶，“是我下手不知輕重?！薄安槐伢@慌，我心愿已了，也不需再在這世間盤桓了?！彼哪抗饫锿嘎冻鲆粋€垂死的老人才有的渙散。

　　“師祖！是如織對不對？昨日是您閉關(guān)的關(guān)口，都是如織向您求救，才害了您，是不是？”她好像忽然想通了，鐵索橋不是閃電擊斷的，是昆侖主擊斷的，他出關(guān)前最后關(guān)頭不能被任何事打擾，是她的執(zhí)著被人利用了。

　　“貍奴算準(zhǔn)時間，讓你們過來，又以天籟魔笛殺人，哪里躲得過?！崩鲋髅嗣熑缈椀念^，“好孩子，不要難過，你救的這個人寧愿自傷五臟六腑也抑制住戾氣不愿傷你，難道不值得你救嗎？”煙如織抬起模糊的雙眼去瞧王赦，他神色凝重，卻一點都不懊惱。“前輩，您還有什么遺愿嗎？”“前輩？我教了你一夜的武功，你應(yīng)該叫我一句師父，不是嗎？”昆侖主笑了笑，“時間不多了，我有幾件事情要囑咐你們。”“是，師父?！蓖跎夤蛳氯?，聆聽教誨。

　　“十五年前，我與貍奴相約，我有生之年，她不得下山。雖然她被困在昆侖，仍可以靠她的幾個白狐女?dāng)噥y江湖，是我的疏忽，我要你們找到白狐女，把她們都?xì)⒘??！薄澳鞘切┦裁慈耍俊睙熑缈椧活?，昆侖主的第一個要求竟是殺人?！笆牵瑤煾?。”王赦仿佛知道一切?！柏偱奈涔Ω叱瞿銈兒芏啵獙Ω端枰宄嬲膩須v，如果我沒有猜錯，她和祭月古城有關(guān)。”“果然如此?！蓖跎恻c點頭，“但是關(guān)于祭月古城，我們知道的實在有限。”“子虛書閣里有一本祭月古城的地圖，會有你們想知道的一切?！薄爸灰业郊涝鹿懦?，就能對付貍奴了嗎？”“祭月古城里有她一半的秘密，但我想，你或許知道一個地方有另一半?！薄澳怯质鞘裁吹胤?？”煙如織又望了望王赦，該死的王赦，好像什么都知道，“是心佛山莊。”

　　“最后一件事情，我的死訊，希望你們隱瞞下去，雖然我知道貍奴遲早會發(fā)現(xiàn)的，你們就在我身后把我放在玉珠峰頂?shù)木奘希尪d鷹來啄食我的軀體，然后我的靈魂就可以飛升上天了?！睙熑缈椨X得這個葬法聽起來就很殘忍，卻也不忍忤逆。“我不是一個很完美的人，也有自己很多虛榮和懦弱，王赦，你的父親和哥哥與我也一樣，任何曾經(jīng)得到過名望的人都會有些迷失，但你很好，你只有使命，所以，你更自由。”老人不再是那個高居云端的人，他落到了塵土里，有著所有彌留前的老人對自己人生反省的，死前他能夠直面自己，也是一種幸運(yùn)了。

　　貍奴，就是昆侖主夫人，她比昆侖主小三十歲，本來是他救回來的一個孤女。但是貍奴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她的心里有著深不見底的秘密和仇恨，面上卻是一臉無邪的神情。在昆侖主喪偶后三年，貍奴就征服了這個看起來高不可攀的男人，這大約就是昆侖主坦誠的自己的懦弱和虛榮。但一個七大派的首領(lǐng)，大約確實沒有那么多的兒女情長，昆侖主十五年前有一天發(fā)現(xiàn)貍奴并不是一個嬌弱忠誠的女子，她甚至有攪亂整個江湖的力量，他出手便要奪她的性命，一點也不留情面。那一年，剛好，貍奴有了身孕，昆侖主這一掌打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昆侖主也是一個常人，也會為此感到自責(zé)，再也不能出手殺掉失去孩子，還苦苦求饒的母親。

　　二十年前與平天下一戰(zhàn)，昆侖主傷得也不輕，所以決定此后的十五年里，他長居玉珠峰閉關(guān)，玉虛峰和昆侖一應(yīng)事務(wù)都交給了昆侖主夫人打理，但要她起誓他有生之年，絕不離開昆侖。但是貍奴與他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她從來不是一個只會求饒的女人。做了二十年的昆侖主夫人，貍奴知道昆侖主每五年要遇到一個大關(guān)口，就在初雪前后，于是才有了這次的觀書弟子之選。不負(fù)眾望，觀書弟子居然能在鐵索斷掉的情況下到達(dá)玉珠峰頂。

　　“我找到了，你來看?！苯酉聛淼囊蝗眨麄兌荚谧犹摃w里找祭月古城的記載，那是沙漠深處的一個古城，千年前為避戰(zhàn)禍，族人逃入進(jìn)入沙漠腹地，與世隔絕，不知有漢，遑論魏晉，一直在綠洲里自己平靜地生長著。古城的人有自己的文明，他們精通歷法星象，深知天時地利，知道每六十年，沙漠會起一次大風(fēng)暴，這場風(fēng)會吹開出一條路，沿這條路可到外面的世界。

　　就在一百多年之前的一天，古城里守護(hù)祭祀祠堂的人對外面的世界產(chǎn)生了興趣，他帶著祭祠的鑰匙，偷偷離開了古城，以為不久就會回去，卻再也沒有回去過。此后，祠堂的門再也沒有被開啟過，又過了六十年，有一日，有個外人帶著這個鑰匙去了古城，竊取了祠堂的圣物千檀舍利。沒有了舍利的古城，人心惶惶，他們覺得災(zāi)禍就會降臨，在那之后的十年里，關(guān)于古城寶藏的傳說越來越多，江湖人想方設(shè)法要去古城看一看，再后來，風(fēng)沙再次淹沒了古城，再也沒有人知道關(guān)于它的消息。

　　“這是古城的地圖，果然就在離昆侖山不遠(yuǎn)的沙漠之中，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蓖跎庑χ鴵u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但是我覺得你是很難找到了?！薄盀槭裁?？”

　　“因為你連地圖都拿反了...”煙如織白了王赦一眼，但她也知道自己頂不會找路的，“啊，這些文字都是祭月古城的文字，只有這最后一行，我認(rèn)識，王某親錄于心佛山莊。‘心佛山莊’又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