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狹路相逢

　　霍義行第一次見許意箏時，他十三歲。

　　平時瘋玩慣了的毛頭小子，正帶著一幫伙伴在街上“行俠仗義”，然后看見許意箏從許宅大門里出來，他瞬間呆立。

　　鵝黃衣衫，明眸皓齒的姑娘，好看的讓他移不開眼，姑娘被大人牽著手，走遠(yuǎn)了，忽然回頭看了一眼他，朝他笑了。

　　就這么驚鴻一面，霍義行一直沒有忘記姑娘的笑，他聽鄉(xiāng)鄰聊天說起過，許老爺?shù)亩鹤釉诰┳龉?，膝下二子一女，沖他笑的姑娘，想必就是許老爺唯一的孫女了。

　　再次見面，是四年后。

　　剛開春，神垕鎮(zhèn)四方農(nóng)田里皆是農(nóng)民忙碌的身影，日暖風(fēng)和，幼童的玩鬧聲此起彼伏，臨近傍晚，霍義行隨手揮舞著鋤頭走在田間地頭，嘴里哼著不著調(diào)著鄉(xiāng)間民謠往家走去。

　　他剛剛幫著家里種完菜，準(zhǔn)備回去后吃完飯，到鎮(zhèn)子上人最多的瓦肆里將那天沒有聽完的傳奇聽完，然后再叫幾個伙伴到街上溜達(dá)溜達(dá)。

　　三年前霍義行得一位外來先生教導(dǎo)，學(xué)到了一身的好本領(lǐng)，現(xiàn)在的霍義行，與四年前已完全不同了。他的本領(lǐng)成為了鄉(xiāng)鄰們津津樂道的趣事，在他們看來，是老天開眼，因為得到老天眷顧，霍家的那個毛頭小子才被那先生看中，親自傳授本領(lǐng)，教書識字，打拳耍刀。

　　為什么那位先生偏偏只選中他教呢？

　　霍義行這么說：“先生見我生的壯，是個干活的能手，我?guī)退苫?，他教我本領(lǐng)?！?p>　　至于那先生是誰，他只字未提，鄉(xiāng)鄰也不清楚，去年剛?cè)攵?，那先生就走了，按照霍義行的說法，先生繼續(xù)去云游四方了。

　　現(xiàn)在霍義行身負(fù)本領(lǐng)，反倒比以前低調(diào)了許多，興許是年齡大了的關(guān)系，不過，行俠仗義的事情，他照做。

　　天還沒有黑下來，鎮(zhèn)子就熱鬧了起來，霍義行快步奔向瓦肆說書的地方，倚著門外的柱子認(rèn)真的聽著。

　　說書先生握著一把扇子，口若懸河，將一位勇闖江湖的少年英雄事跡說的精彩紛呈，聽書的人跟著情節(jié)的輕重緩急，發(fā)出一陣陣驚呼聲。

　　忽然街上傳來一陣躁動，霍義行看到不遠(yuǎn)處一家瓷制品鋪子里的瓷碗、瓷盆等東西被幾個人不由分說的拿起來瘋狂扔出，至于那幾個人在砸什么，他沒有看到。

　　他以為又是暴躁瓷商因為生意不和而產(chǎn)生的矛盾，便也沒太在意，回頭繼續(xù)聽書。

　　“站??！”

　　一位女子忽然大喊道。

　　霍義行頓覺不妙，心想莫不是那幾人欺負(fù)一個女孩子，這事可得管管，迅速轉(zhuǎn)身朝那家瓷器鋪子奔去。

　　他看到那幾人已經(jīng)拐進(jìn)了另一條巷子，一位黃衫姑娘緊追不舍。

　　霍義行來不及多想，進(jìn)了另一條巷子，準(zhǔn)備抄近路攔截，但是跑了一段后人沒截到，反而和那位黃衫姑娘在一條窄巷子里撞了個正著。

　　黃衫姑娘被撞到在地，她立即起身，一把推開他，也不說話，一跳躍上墻頭，四下觀望，尋找逃跑的那幾人的蹤跡。

　　霍義行站在墻下仰頭看著她，落日余暉，姣姣佳人，傍晚橘黃的日光流轉(zhuǎn)在她身側(cè)，一身黃衫的她，更顯耀眼。

　　記憶瞬間涌來，他激動不已。

　　“姑娘，你是不是姓許？”

　　黃衫姑娘聞言低頭看向他，沖他一笑：“是了，許意箏。”

　　這個笑，霍義行再熟悉不過了。

　　許意箏從墻上跳下來，二話不說便舉掌劈向霍義行，霍義行經(jīng)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先生教誨，反應(yīng)也極快，立即接了過來，兩人互搏起來。

　　許意箏掌勢靈活，劈、砍、刺等招數(shù)被她使得游刃有余，行云流水的掌法讓霍義行驚嘆不已。

　　他沒有使出全力，也不急著進(jìn)攻，就陪著許意箏打。

　　許意箏感覺到了，收掌憤然說道：“我知道你與他們是一伙兒的，要打就好好打，裝模做樣是何用意？”

　　霍義行生性淳樸無邪，聽完這句話后，那俊朗但憨厚的臉上寫滿不解，心想我咋就和他們是一伙兒的了呢，他撓撓頭，略顯笨拙的解釋道：“我不是，我是來聽書的，看到你追他們，想著他們是不是欺負(fù)了你，來管管?！?p>　　許意箏見他神情真摯，不像說謊的樣子，對他的懷疑便減了幾分，但還是反問他：“真的？”

　　“千真萬確！我可以幫你一起找?！?p>　　她走到他面前，圍著他打量了一圈，說道：“你本事不錯，誰教你的？”

　　霍義行的心跳加快了好幾拍，差一點就將先生的名字脫口而出，但他很快意識到，只能結(jié)巴著回道：“不...不能說。”

　　“行吧，不勉強(qiáng)你，那我倆一起找他們！”

　　然后，兩人便在街上巷子里仔仔細(xì)細(xì)的尋找那幾個人，黑夜降臨后，依舊沒有找到。

　　這個過程中，霍義行從許意箏那里知道了為什么一定要追到這幾個人。原來這幾人不知道受誰的指使，合謀害死了鈞州知府里的一名無辜的文吏官員，然后畏罪潛逃。

　　她前幾日剛到鈞州，就聽說了此事，官府的人一直在找，沒想到在趕來此地的路上被她給撞上了，于是一直緊追不放。

　　霍義行聽后憤然捶墻：“等我抓到他們，不碎尸萬段他們，我不姓霍！”

　　許意箏被他的俠義之心震懾到，拍拍他的肩膀：“那個，碎...碎尸萬段倒不至于，若是那樣的話，我們與他們又有何區(qū)別？但殺人償命，這一點，毋庸置疑！”

　　就這樣一直搜找，但毫無結(jié)果，兩人累了，垂頭喪氣走進(jìn)一家酒店要了幾兩酒小酌起來。

　　兩杯酒下肚，霍義行緩緩說：“許姑娘，我見過你！”

　　“是嗎？在哪里？”許意箏已經(jīng)連喝了三杯酒，一邊斟酒一邊問他。

　　霍義行抱臂微微仰頭思索；“大概是四年前，我在街上看到你的。”說著撓撓頭，嘿嘿憨笑了兩聲：“你那時還對著我笑了呢，很好看！”

　　許意箏聽后噗嗤一笑：“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你！我記得那時候但凡我來到老家，每逢上街，總會看到一個傻大個領(lǐng)著一群小孩子在街上耀武揚威，嘴上說著打抱不平，其實處處闖禍，蘇阿婆家的雞圈圍欄不知道被你們撞倒多少回了！”

　　此時，霍義行的臉微紅，為了掩飾尷尬以及該死的害羞，他大笑了兩聲：“原來姑娘早就注意到在下了！”

　　“那是自然，其實我也....其實我最佩服的就是行俠仗義的豪杰了?！?p>　　兩個年齡相近的人，因為崇尚俠義，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聊起天來，無止無境，忘乎所以，聊到酣處，霍義行甚至?xí)?，與自己暢所欲言的，是一位豆蔻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