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語躍到空中，雙手翻飛引來數(shù)道水刃，以千鈞之勢刺向烏蓮城。
烏蓮城原地不動，伸出一只手拂向水刃。但這次水刃并未化作水滴，而是一起轉(zhuǎn)向，飛到烏蓮城身后，再次逼近。
烏蓮城側(cè)頭一撇，也從溪中引出一道水流，在身后凝成半個圓弧形的透明屏障。
水刃和屏障相撞的一剎那，霎時化作冰劍，切開了水流的屏障。烏蓮城變換位置，躲開冰劍，用一圈水環(huán)鎖住所有冰劍，甩向文不語。
文不語瞬間移動到烏蓮城上方，手持一把巨大冰劍，凌空劈下。烏蓮城飛到空中，單腳站立在劍尖上。他腳尖一踢，冰劍從中間斷裂。
烏蓮城道：“滄瀾訣里沒有化水成冰的招式，是你自己想的？”
“當(dāng)然?！蔽牟徽Z很快后退，發(fā)起下一輪的攻勢。
二人在空中你來我往，身影和水流穿梭交織，夢璃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文不語擅于把握時機(jī)，發(fā)動突然進(jìn)攻，讓人難以判斷他哪一招是真，哪一招是假。而烏蓮城只是防守，他只用了一只手，便阻隔了文不語的絕大部分進(jìn)攻。
烏蓮城從容不迫、游刃有余，好似一眼就能看穿文不語的下一步攻擊。在防守的間隙，烏蓮城將文不語的招式化為己用，幾輪攻擊下來，反而是文不語有些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終于，文不語靈力不支，被烏蓮城用一道水流從天上砸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濕漉漉的衣服上沾滿泥土。
烏蓮城氣定神閑地落到地面，道：“還算有些長進(jìn)，便只打掃兩天的飯?zhí)冒??！?p> 文不語起身在胸前擦去手上的泥，雙手抱拳道：“謝師父寬恕?！?p> “至于你”，烏蓮城扭頭看向夢璃，夢璃忐忑地等著領(lǐng)罰，烏蓮城卻道：“念你是初犯，下不為例?！?p> 言罷，烏蓮城甩袖而去。樹上那只羽毛白綠相見的小鳥，還特意飛到文不語的頭頂，嘰喳幾聲，仿佛在嘲笑他狼狽的樣子。文不語搖搖腦袋，小鳥才蹭蹭爪子飛走。
夢璃有些內(nèi)疚，畢竟話題是自己先開的頭。走到文不語跟前，夢璃歉疚地開口：“師兄，我……”
似乎早就料到夢璃要說些什么，文不語正經(jīng)道：“師妹，你不必多說了?！?p> 夢璃感動不已：“不語師兄！”
“夢璃師妹！”文不語眼神真誠，“那么這兩天打掃飯?zhí)镁桶萃心懔恕！?p> “……好。”
文不語拍拍夢璃的肩膀，揉著摔疼的屁股，一抖一抖地走了。
夢璃勤勤懇懇打掃了兩天的飯?zhí)?，也和?fù)責(zé)煮飯的金老頭混了個臉熟。
金老頭便是取笑文不語辟三年的那位老者，平時他大多呆在后廚很少露面。因為夢璃將飯廳打掃得干干凈凈，金老頭難得出來夸獎了兩句。
“你比辟三年可強(qiáng)多了，那家伙掃完地之后，地上還能留下三斤土?！?p> 夢璃笑笑，繼續(xù)收拾其他地方。
金老頭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酒葫蘆，擰開葫蘆嘴嘬了一口，咂咂嘴道：“你是烏鴉臉收的第一個女徒弟吧，犯了什么錯被罰過來的？”
烏鴉臉？
夢璃覺得自己似乎又聽到一個不應(yīng)該聽到的外號。
手上動作不停，夢璃小聲道：“修煉的時候不專心，被師父瞧見了?！?p> 金老頭道：“你們年輕人吶，偶爾偷個懶在所難免。烏鴉臉每天黑著個臉，管得也太嚴(yán)了?！?p> 金老頭似乎十分看不慣烏蓮城教育徒弟的方式，但提到文不語時，他又站在烏蓮城這邊，一口一個不爭氣的小子，恨不得自己做師父，把文不語綁起來好好教訓(xùn)一頓。
交談幾句，夢璃得知，金老頭是山下的修士，來重華山尋求提升修為的途徑。山主丁辰定期會為他們開堂教學(xué)，指導(dǎo)他們?nèi)绾涡扌小?p> 金老頭將葫蘆倒過來甩了甩，里面的酒已經(jīng)被喝得一滴不剩。金老頭面上泛紅，話也開始變多，一番胡亂感慨。
“我在小蓮峰上呆了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年輕的小姑娘?！?p> “雖然小蓮峰上人人都嫌我煮粥難吃，但是論修為，在重華山所有這些散人里，老頭子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p> “烏鴉臉對誰都哭喪著臉，和報喪的烏鴉完全一個樣子。再過幾年，我一定要搬到玉淵峰上去，趙軫念比烏鴉臉順眼多了?！?p> 金老頭對除了重華山山主以外的人，全部直呼其名，夢璃覺得這個老頭子頗有些出言無狀、野調(diào)無腔。
雖然烏蓮城一向行峻言厲，但看文不語和平滄海就知道，弟子們大多對他十分敬重，夢璃對烏蓮城亦是敬畏交加。
身為弟子，見老頭子一直詆毀烏蓮城，夢璃忍不住出言維護(hù)道：“師父是個好人，他只是面色嚴(yán)厲，其實對弟子們很好?！?p> 金老頭大著嘴巴，呵笑道：“老頭我今年兩百八十歲，倒活三百年，也許我看他還像個好人。烏鴉臉也就騙騙你們這些毛頭小子丫頭片子，除了小蓮峰上的人，重華山上誰不是見了他就躲著走。”
見夢璃一副不敢茍同的表情，金老頭道：“你還別不信，有個人就是因為信了烏蓮城，現(xiàn)在還在辟邪洞里關(guān)著?！?p> 辟邪洞？
夢璃心中一震，近來她恰巧得知有個人被關(guān)在那里。
夢璃試探道：“你是說葉炎？”
金老頭困惑地抬頭看向夢璃：“你是怎么知道的？”
夢璃道：“這不重要，你說葉炎因為師父才被關(guān)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金老頭哼了一聲，道：“一個好好的人，怎么會突然入魔？定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幾十年前，葉炎經(jīng)常和烏鴉臉混在一起，兩個人還會一起下山，老頭我撞見過好幾次?！?p>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兩個人反目成仇，還差點打起來，幸虧你們山主從中調(diào)解。再過沒多久，葉炎就修煉入魔。這之前，有人曾經(jīng)親眼見到烏蓮城那些個鳥兒們出現(xiàn)在葉炎住的地方，你說這里面沒他的摻和，我是不信的?！?p> 聽完，夢璃有些心驚。
金老頭繼續(xù)道：“哼，依我看，定是烏鴉臉嫉妒葉炎的修為，起了害人的心思，所以……”
“金老頭，你又胡說什么！”文不語從門外踏進(jìn)來，大聲呵斥道。他本想來幫夢璃一起打掃，沒想到恰趕上金老頭酒后的胡言亂語，便出聲呵止。
金老頭打了個酒嗝，辯解道：“什么胡說，老頭子我只說實話。那個葉炎曾經(jīng)指點過我修煉，也算對我有恩，我就是看不慣烏……唔唔”
文不語跨步走到跟前，堵上金老頭的嘴，連拖帶拽把人弄回后廚。金老頭搖搖晃晃，腦袋磕到墻哼哼直叫，還蹭掉了幾個盤子。
夢璃在外面收拾碎片，過了一會兒文不語也出來幫她一起收拾。
回去的路上，文不語道：“金老頭一喝醉就愛胡說八道，師妹你別理他。”
夢璃點頭道：“我知道的。”
文不語嘆了口氣，忽然停下腳步，認(rèn)真道：“師妹，既然來到重華山，那么修煉之外的事情不重要，你最好別去管其他人的閑言碎語。今天恰好是被我撞到，如果是被其他人聽到，你和金老頭一定免不了受罰。”
夢璃垂眸，認(rèn)錯道：“我不該聽金老頭碎嘴的，今天多謝師兄不罰之恩?！?p> 文不語勸解道：“修煉之人也難免魚龍混雜、稂莠不齊，夢璃師妹你以后要小心才是。”
“我記下了，以后我一定謹(jǐn)言慎行?！?p> “倒也沒那么嚴(yán)重，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被人聽到，我相信師妹你一定清楚。只是有一點……”文不語輕聲而又堅定道：“如果有人說師父不好，那他一定是錯的?！?p> 夢璃轉(zhuǎn)頭，但文不語的臉隱在黑暗里，看不見表情。
接下來，兩人沒有在說話。
深秋時節(jié)，草叢里少有蟲鳴，一時間四周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今夜烏云遮月，夜色濃稠。山上秋夜寒涼，夢璃覺得有些發(fā)冷。而遠(yuǎn)處弟子們居住的小蓮苑里，金盞花透過窗戶幽幽地發(fā)著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