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崢正要沖上去,剛一邁步,全身一陣撕裂般的劇痛,骨頭要散架了似的,站立不穩(wěn)。小占急忙扶住了他。
那男童正是小駿,他嘻嘻一聲,躍起身來就要跑。許瑞元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喝道:“你這小鬼頭是不是又闖禍了?還想跑?”
小駿叫道:“我沒闖禍!”
劉崢怒道:“還說沒有?你是不是和那兩個打獵的串通好,故意引我進去,把我和老鄭套住了毒打一頓?”
小駿道:“我沒有。是我看你抱住青函姊姊想要欺負(fù)她,就用彈弓打了你一下,然后你才來追我。是你先干壞事,我沒闖禍!”此言一出,眾多學(xué)童都一齊看向劉崢,青函也羞紅了臉。
劉崢窘迫至極,一時語塞,支支吾吾道:“你……你別扯不相干的,若不是你和那兩個獵戶串……串通好,為什么故意引我進屋子?他們正好埋伏在里邊,哪有這樣巧的事?”
小駿道:“我沒跑進屋子,我只是把屋門推了一下,然后躲到了院子角落的破犁耙后頭。你跑進來看見門在動,就以為我進了屋。我和伙伴們捉迷藏,經(jīng)常用這招。屋子里有人打你,我又哪里知道?”
許瑞元道:“原來你們傷成這樣,是被人打的。唉,光天化日之下,對良家少女欲行不軌,有人看不過去,出手教訓(xùn)一下,也是自然的?!?p> 小占怒道:“你說什么?”劉崢忙抬手制止他,知道此事的起緣本已理虧,再加上現(xiàn)在有求于此人,也只得忍氣吞生。
許瑞元對青函關(guān)切道:“你沒有事吧?有沒有傷著?”
青函紅著臉搖了搖頭。許瑞元道:“哼,調(diào)戲民女被打,純屬自作自受,還有臉來求我醫(yī)治。”
劉崢道:“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調(diào)戲青函姑娘,是……是劉某一人所為。我這位兄弟是為了救我才連累被打的。你給他醫(yī)治就好,不用管我!”
許瑞元笑道:“想不到劉經(jīng)承還是條漢子,有擔(dān)當(dāng),調(diào)戲民女這等事都是一人承擔(dān)下來!好,只要你當(dāng)面給青函姑娘陪個罪,我就給你兄弟醫(yī)治?!?p> 劉崢被他一陣譏諷,臉上發(fā)燒,眼見二十幾個孩童都瞪著大眼看著自己,也只有舔著老臉忍痛下拜,道:“劉某方才飲酒昏頭,冒……冒犯了姑娘,請姑娘恕罪……”
青函急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言重了?!庇洲D(zhuǎn)頭對許瑞元道:“許先生,劉經(jīng)承剛才也是酒后失當(dāng)。既然他上門求醫(yī),你便給他們看看吧。”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救人一命也是一件功德,否則要是真的……死在門口,孩子們看了也害怕。”
眾學(xué)童一聽都哄笑起來。劉崢只感臉上發(fā)臊,恨不得立時就死在當(dāng)場。青函似感失言,又低下了頭。
許瑞元嘆了口氣,道:“青函姑娘和員外夫人一樣是菩薩心腸。也罷,你們先到后院那間偏房去躺好,我去取藥?!?p> 劉崢早已是哼哼唧唧半條人命,此前全憑一口氣撐著,這下有個臺階下,哪還硬氣得了?小占大洪分別攙著二人來后院,見西廂有一間小屋,里面有兩張臥榻,扶著兩人進去,和衣躺下了。
過了好一會,許瑞元拿了一罐跌打藥酒過來,撩開二人衣衫查看傷勢。
青函又幫忙將一個藥箱拿了進來,不敢直視床上袒胸露背的二人,趕緊出去了。
許瑞元將藥酒倒在掌中,給二人身上的傷處依次推揉,按到痛處,二人忍不住痛得大叫。
“哎喲喲!輕點……啊……受不了啦!”
“喔嚯嚯……疼死了!有沒有麻藥……”
這時門外嘰嘰喳喳,有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跑到門口窺探。
只聽一個孩子道:“這兩人怎么這么怕痛,哇哇的叫個不停?”
另一個孩子道:“他們想欺負(fù)青函姊姊,所以這是活該!”
又一個孩子道:“我爹爹殺豬時候,那豬的叫聲也是這樣的?!?p> 另一個孩子道:“才不象呢,上次我娘在家里生弟弟的時候,那叫聲才象。”
這時又聽見青函的聲音響起:“我才走開一會,你們就亂跑,趕緊回去念書!先生在治病,你們不要搗亂?!焙⑼瘋儑\嘰喳喳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
劉崢單手捶床,心中叫苦:“老子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奶奶的,那幫暗算我的雜種,咱們走著瞧!”
許瑞元推拿完畢,又給二人服了幾顆藥丸,道:“二位只須靜養(yǎng)便可,我等下還要去村民家診病,就不奉陪了?!闭f完自顧去了。
劉崢老鄭躺著休息了一個多時辰,感覺被藥酒揉過的傷處火辣辣地疼,不見好轉(zhuǎn)。許瑞元也沒見回來。
忽見青函的身影從門外掠過。劉崢躺在床上叫道:“青函姑娘,我這全身還疼得厲害,許先生怎么不管了?”
青函不敢進來,在屋外說道:“這個……先生可沒說,我也不知道?!?p> 劉崢道:“要么姑娘再來幫我涂涂藥酒也是可以的?!?p> 青函道:“這個我可不會,你……你還是自己涂罷?!闭f著趕緊跑了。
小占拿起許瑞元留在桌上的藥酒罐子,道:“經(jīng)承,我來給你涂吧?!眲樀裳鄣溃骸皾L一邊去!我瞧你是早上被尿桶扣得太久,腦子里都進了尿水?!?p> 大洪在一旁偷笑,小占撓撓頭道:“早上扣的也不是很久?!?p> 劉崢道:“看這情形,我和老鄭還要休養(yǎng)幾日才能走動,只好在這里將就住著,過幾天再回縣衙。大洪你回去報個信兒,小占就留下來照應(yīng)一下?!?p> 大洪笑道:“不如小占也一塊走吧,這里有那小娘子可以照料你?!?p> 劉崢道:“放屁!那丫頭是杜員外府上的,又不是這里的傭人。”
想起剛才青函幫忙拿藥,照管學(xué)童,頗為熟稔,想必是經(jīng)常來此,不由得心里發(fā)酸,苦笑道:“再說你方才也看見了,那小姑娘聽了我的聲音都要繞著走,讓她給我端個水都要積八輩子的德,還說什么照料?咦,你們脖子扭啦,直直的象烤鴨似的做甚?”
他只管接著道:“倒是她和那個姓許的眉來眼去,倒象是這兒的老板娘一般?!焙鲇X氣氛不太對勁,一扭頭只見青函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大碗水,面色緋紅,略帶慍色,顯然是把剛才的話都聽在耳中。
劉崢一時語塞,不知怎樣解釋。青函大步走進房內(nèi),把大碗往桌上一頓,轉(zhuǎn)身便走,碗里的水也漾出了不少。
大洪急忙道:“青函姑娘,經(jīng)承和這位鄭大哥的傷還沒好,想要在這里休養(yǎng)兩天……”
青函走到門口,頭也不回,冷冰冰的道:“你們要住便住,住上一年兩年也不關(guān)我事,我又不是什么老板娘!”說著快步而去。
大洪朝劉崢吐了吐舌頭,向幾人拱拱手,出門趕回縣衙去了。
過了一會兒,聽見前院的孩童們一陣嘈雜的聲響,隨即歸于寧靜,想是放學(xué)回家去了。
劉崢心想:“那丫頭定是領(lǐng)著孩子們回府去了。她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定是生了我的氣,不知明日還會不會來?”
到了傍晚,也沒見許瑞元回來。劉崢讓小占去小常老板的店里弄些吃的,三人簡單用了飯。
三人折騰一天也都倦了,小占去找了一張氈布,鋪在地上,和衣而臥。劉崢、老鄭雖然還是遍體作痛,但那藥酒藥丸似乎效力漸顯,疼痛比之前已大為緩解,不多久兩人也沉沉睡去。
到了半夜,劉崢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牽動身上的傷處,疼得醒了過來。
黑暗中赫然一個人影站在床邊。他猛地一驚,張口要喊,那人伸手按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