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佛羅倫薩落幕
翻過最后一幢樓宇，通往圣十字大教堂的路僅剩下康莊大道。目的地近在眼前，一心圖快的我張揚地從樓上跳落至街道，頓時吸引了無數(shù)行人的視線。
“接下來的路就是全力沖刺了。”
身邊的風景快速向后倒退，我玩命似的奔跑，腦海中回想著導師們教我的各種應對危機的方法。不到片刻，教堂大門近在眼前，兩個手持重斧的士兵雕像一樣立在那里，應該是烏貝托刻意安排的守衛(wèi)。
要繞路爬墻進去么？
一陣激蕩的金屬碰撞聲從教堂內(nèi)場傳出，驚走了停靠在窗臺花圃的鳥雀。金鼓已鳴，看來只能直來直往了。紛雜的人群被沖散，奔跑著的我無死角地暴露在了所有敵人的視野中，無論他們是在明或是暗，都對我很不利。教堂門口的兩名刀斧手已經(jīng)掄起了他們的武器，氣勢洶洶地向這邊靠近。來不及細細探看他們的等級，我張開袖劍就要迎戰(zhàn)。然而就在此時，一道粗獷的吆喝聲突兀地插入到劍拔弩張的氣氛當中。
“讓我來會會他們，你快進去幫助艾吉奧?！?p> 傭兵首領(lǐng)理查德從人群中沖了出來，他的手下們緊隨其后，跟潛伏在周圍的衛(wèi)兵們亂戰(zhàn)成一團。平日悠閑安寧的教堂廣場彌漫著血腥味，兵戈相交之間火花四濺。傭兵憑著人數(shù)優(yōu)勢同那些正規(guī)軍隊打了個分庭抗禮，我趁亂沖進了同樣亂成一鍋粥的教堂，里面一片狼藉，正著急地尋覓艾吉奧的身影，卻被那些瘋狂奪門而出的教徒撞昏了頭?；靵y之間，中了樓上弓兵射出的一箭，疼痛鉆心。我急忙蹲下以免遭到更多的攻擊，抬頭鎖定了那些狙擊手的位置……
“他們應該在更里面的地方?！?p> 通過攀爬解決完蹲守在高處的弓箭手，我逆著人流往教堂的中心跑去，路上見到了一個本應純白卻染上了鮮紅血跡的雕像。雖然為這神圣的地方被鮮血玷污感到惋惜，但我更在意的是那些血是否屬于艾吉奧。跑著跑著，令人放心的一幕映入眼簾——艾吉奧大口喘息、長劍斜指著烏貝托。那個身材臃腫的老狐貍雙手撐地連連后退，周圍是一群倒地不起的圣殿騎士，憑他們的服裝就能判斷出來。對于這種狀況，我選擇留在遠處觀望，復仇還是交給艾吉奧親自來完成比較好。
“別，別殺我！害你父親的另有其人，我只是聽從指示罷了。”烏貝托連聲求饒，一層肉眼可見的油汗沁出他的體表，浸透他那件奢華的禮服。
“結(jié)束了烏貝托，我父親視你如知己，你卻背叛了他，我要讓你償命！”艾吉奧高舉長劍就要朝那死有余辜之人刺去，我在心中也認為此事塵埃落定。
“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有關(guān)于你們家族的重大秘密！”
“說！”艾吉奧將長劍倒插進地面，事關(guān)家人的安危，他還是耐下了急切復仇的性子。
“你父親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擁有一份密函。這密函的內(nèi)容是圣殿騎士渴望知曉的，似乎關(guān)系到刺客與他們常年戰(zhàn)爭的勝負?！?p> “這和我們家族有什么關(guān)系？”
“有！奧迪托雷家族人都隸屬刺客組織，例如你那位住在蒙特里久尼的馬里奧叔叔?！?p> “這和我的母親跟妹妹無關(guān)！”艾吉奧重新抽出插在地上的劍。烏貝托的告密讓我有些迷惑，他應該知道艾吉奧絕不可能放過自己，那他茍延殘喘這一兩句話的時間是為了什么？難道，他有后手？！
“是，因為她們很快就要葬身在我的手下了?！睘踟愅蟹逝值哪様D出笑容，在這空蕩的禮堂中打了一個詭異的響指，隨即老神定定地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故作憐憫地看著艾吉奧。
“看看你的上面吧，孩子?！?p> 我急忙躲進一根大理石住，樓上九點鐘的位置忽然傳出了異動，然后我便聽見了艾吉奧痛苦的呼聲和烏貝托喪心病狂的笑聲。
“母親！克勞迪婭！”
“哈哈哈！小子，跟我斗？你還太嫩了點兒！”
“你放了她們！”
我聽見了揮劍的聲音，但艾吉奧顯然沒有砍下去。
“哈哈哈，你選吧！要復仇還是保住家人的性命？來呀！你不是很想取我項上人頭的嗎？動手啊！廢物！”
艾吉奧始終沒能下手，被烏貝托狠狠地踹到了一旁。
“廢物！廢物！你也是，你老爸喬瓦尼也是，一家子的廢物，一脈相承的廢物！可恨的刺客，阻礙我對美第奇進行打擊報復，阻礙我升官加爵，活該你們滿門全滅?！睘踟愅辛R罵咧咧地走近艾吉奧，對著他的腹部像踢皮球一樣踢擊，后者也只是悶聲承受著。
忍受仇人的言行侮辱，艾吉奧沉默無言，他把母親和妹妹的性命放在了第一位，壓抑著心頭的怒火。我偏頭看了一眼上方，瑪利亞夫人和克勞迪婭被敵人挾持了，還是處在兩邊不同的方位。這下可相當麻煩了，我身手再靈敏，也無法在救下她們中一人的情況下不被敵人發(fā)現(xiàn)。
該怎么辦?。∥乙呀?jīng)在心里鉆起了牛角尖，開始在瑪利亞夫人和克勞迪婭中間取舍，然后又馬上把這個想法拋棄……
“啊哈，挺鋒利的劍。能在全城戒嚴的情況下搞到它，真是辛苦你了。我現(xiàn)在就用它了結(jié)掉你的小命，為奧迪托雷家的這幕悲劇劃上完美的休止符?！睘踟愅袚炱鸢獖W掉落的長劍，一步一步朝被踢得動彈不了的艾吉奧走去。
我所有人都要救??！
手上滴落的血染紅了教堂地面的花紋，我忍著手指被割傷的疼痛，強行將雙袖劍上的兩片刀刃掰斷——那等銳度終究還是反噬了主人，我擔心流血的手指不能有力地擲出刀片。
“瞄準獵物的時候，心中要只有獵物?！笨导{的話適時在我腦海中響起。鷹眼視覺全開，我用鮮血淋漓的手指夾緊刀片，同時向上方兩邊的敵人擲去。在任何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間歇，兩塊刀片精準地刺入了兩名圣殿騎士的太陽穴，他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危機解除！艾吉奧，殺了他！”我聲嘶力竭地大吼。
躺在地上不動的艾吉奧突然一個翻滾躲避了烏貝托致命的一劍，然后猛然起身一手夾住了烏貝托那只持劍的胳膊，另一只手的袖劍朝著他胸口連續(xù)猛刺。
吭哧、吭哧、吭哧……惡人終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如果是為了你愛的人，你會這么做的?！?p> 烏貝托的所作所為也是為了家人么？
“是的，我已經(jīng)做了！安息吧你這混蛋！”艾吉奧幫那萬惡的行政官闔上了雙目，然后振臂在這空無一人的教堂里高呼。
“佛羅倫薩的奧迪托雷家族還在！還有我！艾吉奧?奧迪托雷！”
盡管聆聽這一發(fā)言的只有我，可我還是覺得這一幕場景很壯美。
…………
完成刺殺以后，我和艾吉奧繼續(xù)亡命天涯的生活。刺殺行政官，在不知情人的眼中，我們已經(jīng)是街上人人喊打的罪犯了，而且烏貝托在位期間恐怕也不會說奧迪托雷家族的什么好話，不少人還嫉妒喬瓦尼先生擁有的財富。佛羅倫薩再沒我們的容身之所，我們只得背井離鄉(xiāng)前往蒙特里久尼——艾吉奧的叔叔馬里奧有一個莊園在那里，希望可以為我們提供庇護。
搬家的旅途也不容易，我們在博爾佩他們盜賊公會的掩護下一路西行，避開一堵堵城墻前衛(wèi)兵們的耳目。艾吉奧盡量不引發(fā)可能會波及到母親和妹妹的戰(zhàn)斗，撒錢、美人計、吹口哨，無所不用其極。費時兩三天，我們終于徒步到了佛羅倫薩的邊境?？藙诘蠇I繼續(xù)叫苦不迭，這讓我們的旅程有了一些活力，最怕她像瑪利亞夫人一樣只字不言。
“我們怎么會遭遇這種不幸的事情，我們能夠回到過去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p> “我們的家會怎么樣？”
“我不知道！”
“他們，有被好好地安葬嗎？”
艾吉奧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克勞迪婭。
“是的，我和克里斯蒂娜將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