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養(yǎng)了一段時間后,子衿師姐的氣色倒是和從前差不多,身子也比之前豐盈了許多。
“紅緒,為何你產(chǎn)后如此瘦弱?可是懷小緒兒之時受苦了?”子衿師姐疼惜道。
羿穹羨聽后,面色略顯愧疚。我故作玩笑:“是啊,小緒兒可能鬧騰了,夜夜都不讓我安睡!如今出生了,更是日夜都粘著我,都沒辦法好好休息,可不就瘦了么?!?p> “為何不請乳娘?”子衿師姐疑惑道,“如此你便可好生調(diào)養(yǎng)?!?p> “回帝都再說?!蔽倚χ氐?。
雖然親自哺養(yǎng)小緒兒挺累人的,但我也十分享受她的依賴。其實,也不全是我自己帶。羿穹羨也有幫忙,而且人家?guī)鸷⒆觼砜杀任逸p松了。
“你為何又折騰小緒兒了?”我剛趁著小緒兒睡著的時候去沐浴,回來就看到羿穹羨慵懶地側(cè)躺在軟榻上,一手支著頭,一手用靈力催使小緒兒懸在半空飄蕩。
“她醒了?!濒囫妨w讓小緒兒躺到床上,收回了靈力。沒想到,小緒兒竟然不樂意地哭了起來。
我只好又將她抱起來哄,她一聞到我身上的奶香,小嘴便又朝我身上蹭。我無奈地嘆道:“你先前不是剛吃好了么?”
只是,小緒兒的胃口比一般的凡人嬰孩要大。若不是有藥神醫(yī)的藥膳,我還真供養(yǎng)不起這個小仙主了。
待小緒兒吃飽后,很快就陷入了香甜的睡夢中。我望著她軟糯白皙的小臉,感覺心都快融化了。果然,小孩子還是入睡之后最可愛!
忽然,身體一下懸空飄起,之后便落入了羿穹羨的懷里。
“緒兒,我們是否也安睡?”他嗓音低啞地在我耳邊說道,“如今有小緒兒,你便不理會夫君我了么?”
“我哪有!”我羞赧辯解道。同時暗自腹誹:你曾經(jīng)不也冷落我很長時間嘛,怎么好意思說我?我現(xiàn)在沒有和你分房睡就不錯了!
“如此便是我的不是,此后定會好好補償娘子你。但分房,絕無可能!”說完,揮手設(shè)了結(jié)界,便開始攻城略地。
噢,我怎么忘了,他能與小撫意念相通呢!明日,要將小撫摘了才行!
小撫:“……”
在仙山停留了半個多月,我們便回了帝都。
藥神醫(yī)和柳夫人則暫時留在仙山,一是仙山圣池可以幫柳夫人調(diào)養(yǎng)身體,二是子衿師姐還有一個月就即將臨盆了。
小龍虬將我們帶回帝都后,就回霧汐海了,因為小墨還在那里等她。現(xiàn)在,霧汐海也不平靜!
尤其是之前巫谷下沉之后,引發(fā)的海嘯雖然沒有危及龍宮,可也破壞了不少原來設(shè)置的守護(hù)結(jié)界。近期,更有妖魔出現(xiàn)在龍宮附近的海域,若不是小墨震懾著,估計那些妖魔便會去龍宮騷擾作亂。
我們也有想去霧汐??纯?,可是尹少主提及皇帝之前病危,如今監(jiān)國的太子年幼,羿穹羨不在帝都,朝中便又有一些不太平了。所以,我們就決定先回帝都。
羿穹羨入宮協(xié)助太子處理國事,我?guī)е【w兒和云晟師兄去道魂門,見過掌門和道虞院長后,就回到了瀲光湖別苑。
如今正值夏日,湖畔風(fēng)光正好。可朝廷朝廷上卻風(fēng)起云涌!
每日羿穹羨都是忙到后半夜才回別苑,我深深覺得比起斬妖除魔,應(yīng)對那些國家大事更累人,還有養(yǎng)育孩子!
雖然回帝都后,羿穹羨已經(jīng)為小緒兒請了乳娘??墒?,除了喂養(yǎng)上輕松了些,其他時候小緒兒依舊喜歡粘著我。尤其是到了夜間,都是要聽我把所有能唱的歌都唱遍了,她才能安然入睡。
而她一睡著被乳娘抱走,我便沾了枕頭就困得毫無知覺了,連羿穹羨什么時候回來、離開都不知道。甚至,有時候在與他纏£綿時,都恍如夢里一般。
皇帝駕崩那日,我和小緒兒也被傳入宮。與那位曾經(jīng)萬人之上的王者,我也只面見過兩次,沒想到第三次竟是瞻仰他的遺容。
縱然以前有多少恩怨糾葛,如今陰陽兩隔,羿穹羨的心里也并不好過。
今夜,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折騰累了,小緒兒早早就睡熟了。我站在仙芙宮的寢殿門內(nèi),望著獨自佇立在月下的羿穹羨,遙想當(dāng)初太后去世時,他的背影也是這樣孤寂傷感。
“這個世間的地府不知是何模樣……”我上前從身后環(huán)抱住他問道。以前以為那道白色石門便是鬼門關(guān),現(xiàn)在知道并非如此。
“緒兒,你來自何處?”這是第一次他問起我的來歷。
“呵,若我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你信么?”我輕笑道,“如今在我們那個世界,男子不再蓄發(fā),女子不需遵守女戒;無需修煉,便可飛天遁地;遠(yuǎn)隔千萬里,也能瞬間見面……”
羿穹羨轉(zhuǎn)身凝眉道:“如此美妙之地,你為何又會來此世間?”
“因為,那里沒有你!”我摟著他的脖頸,傾情表白道,“沒有你的世界,再美妙也沒有意義?!?p> 他眼睛陡然閃亮,又轉(zhuǎn)為暗淡:“若非你遇見我,你怎會經(jīng)歷如此諸多劫難!他們皆以為,我因你而心魔難除。并不知曉,實是我執(zhí)念太深。你的一切苦難,皆因我執(zhí)意非留下你……”
“不!”我手捂住他的嘴,打斷他的話,“你我的那些苦難,不是因我們相遇而起,而是因為狐王!他才是一切禍?zhǔn)轮墸 ?p> 經(jīng)歷這么多,我不愿我們又陷入互相內(nèi)疚自責(zé)的迷境里。既然我來這個世界是上天安排,那我們相愛就不是我們的錯!那些將苦難加諸在我們身上的人,才是罪魁禍?zhǔn)祝?p> “羿穹羨,此兩世能與你相遇,都是我最幸運、最幸福的事情!無論你是神,還是魔,我都只愛你一人,無怨無悔!”語畢,主動在他唇邊落下深情一吻。
他也情難自已地緊擁著我,久久不愿松手……
新帝登基,羿穹羨謝絕了所有的封賞,表明只愿做一位平凡百姓??尚碌圩詈筮€是僅以他的名字,封他為羨王,我亦被封為羨王妃。小緒兒也以“羿岑疏”之名,郡主的身份入了皇家族譜。而瀲光湖別苑直接被劃為羨王府府邸。
待前朝一切塵埃落定,子衿師姐平安誕下麟兒的喜訊也傳到了帝都。
不久,尹少主與子衿師姐一家三口便回到亓府。道虞院長夫婦喜出望外,特地為剛滿月的小啟初擺酒宴請至親好友慶賀,我和羿穹羨也在邀請名單之中,自然也少不了云晟師兄。
當(dāng)夜,道霽掌門也到場了,就連南鳶公主也隨豐楚軒一道出宮前來賀喜。
此次,羿穹羨的魔性已除,又剛被新帝冊封,所以受到了至高的禮遇。只是,他不愿過于高調(diào),在前廳向道虞院長和尹少主道過喜后,便隨我一起到后院找子衿師姐敘舊。
“紅緒,此次回京,見你氣色可算好些了?!弊玉茙熃阈牢康?。
雖然之前回來也折騰不少時日,但是自新帝登基后,羿穹羨就閑散下來,我們也過了一陣愜意自在的日子。
而且,有他幫忙帶小緒兒,我也比較輕松多了。最近,小緒兒也開始轉(zhuǎn)去黏他了。
這不,此時倆父女又玩得不亦樂乎。子衿師姐見到小緒兒忽上忽下地飄浮旋轉(zhuǎn),驚得目瞪口呆。
我趕緊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問道:“師姐,你可曾見過狐王?”
子衿師姐頓了一下,點頭輕聲道:“見過?!?p> 我看她對狐王沒有多大抵觸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他可曾與你提起過,他究竟為何要挾持你?”
“他只道與我前世結(jié)緣?!弊玉茙熃闳粲兴嫉鼗氐?,“若不是大婚之時親眼所見,我實難想象,如他那般溫文爾雅之人,竟能做出那些可怕詭譎之事?!?p> 我怎么聽她的語氣,好像狐王對她還挺不錯?也許,子衿師姐也是狐王的執(zhí)念之一吧。
前世,他癡迷鏡湖水仙,嫉害龍訖少主,導(dǎo)致鏡湖水仙隨龍訖少主灰飛煙滅。今世,他又對子衿師姐如此執(zhí)著,日后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子衿師姐,雖然在這喜慶的日子說出來不大合適,但仍然要提醒你:前世他曾害你與心愛之人魂飛魄散,今世,你還是對他要小心為妙!”
“嗯……好,我謹(jǐn)記在心了。”子衿師姐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點頭道。
正說著,前院有人來傳,讓子衿師姐帶小啟初出去在賓客前露面一下。我和羿穹羨也準(zhǔn)備一起過去,道個別就回去了。
可小緒兒此時卻餓得直哼哼,乳娘又沒有帶過來,我只好無奈地對羿穹羨說道:“你先去前廳,晚些時候我再帶小緒兒過去。”
“你無需多此一舉,遲些我來此接你一道回去即可。”羿穹羨叮囑完便走了。
現(xiàn)在他凡事以我們的安全為主,在狐王未鏟除前,我們是能少在人前露面就少露面。
我正在客房喂哺小緒兒,子衿師姐將府里的奶娘和婢女遣來一旁伺候。
“瞧小郡主長得多嬌呀,日后定是傾城傾國之色!”奶娘一邊夸贊著,一邊將一盅藥膳遞給我,“小姐心念著王妃您,特地吩咐膳食房為您燉了滋補的藥膳食用。”
說完,她伸手要幫我抱過小緒兒。我婉言謝絕道:“多謝師姐費心了!我近日胃口不大好,吃不下?!?p> 自從知道狐王處心積慮要阻止靈胎降世,我便事事謹(jǐn)慎小心。今夜來參加宴席也是吃過才到場,小緒兒更絕不可能假手他人。
奶娘面上略微尷尬了一下,倒也沒多在意,又將藥膳端了下去。我將小緒兒放在床上,由她獨自戲耍著。
“夫人,可需食些糕點?”一旁候著的婢女問道。
我揮揮素手:“不用,你也退下吧?!?p> “夫人,”婢女又說道,“仙主特地囑咐我莫忘了為你備好糕點,以免你不愿用此處膳食。”
仙主?!我驚詫地回頭,仔細(xì)一瞧,便見到一張甚為熟悉的面容。
“秋若雙?!”
只見她搖身一變,婢女的裝束就換成了她自己的模樣。她臉上神色莫名:“仙主夫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印霜卻是不曾遺忘!”
我怎么可能會忘!當(dāng)我在羿穹羨的心海見過了蒼之岑成魔的那些過往,就知道霜剎即是印霜了。曾經(jīng)那個除了鏡湖水仙之外,對我最好的、最貼心的印霜姐姐,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了。
“你為何在此處?是狐王讓你來的么?”我警惕地護(hù)在小緒兒面前,質(zhì)問道。
她嗤笑一聲:“隔一世之后,你倒是聰穎許多!”
“就你一人前來么?乩獸呢?”我又問。
“它自然不愿錯過與主人重逢的好時機(jī)!”霜剎冷哼道,“若無它拖住外界那些人,我又怎有機(jī)會帶你與小仙主離開呢?”
這時,我才驚覺,她不知在什么時候變設(shè)下了結(jié)界。所以,現(xiàn)在外面正戰(zhàn)得熱火朝天,而我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
“你想帶走我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我凜然道。現(xiàn)在的我,可不是之前在靈域時候的我了!
果然,她從懷里緩緩取出一個古玉法盤,詭笑道:“此物你可有印象?”
我陡然變色:“這是……”這是煉獄先師曾經(jīng)剝奪亓訴兒胎魂的法器!
“你想做什么!”我緊張得渾身繃緊。
“呵,你放心,小仙主如今我可無法動她?!彼獎x晃動著古玉法盤朝我逼近,“我此次任務(wù),便是讓你自愿隨我離開而已?!?p> “你休想!羿穹羨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故作鎮(zhèn)定道。心里卻明白,他們此次有備而來,肯定是盡了最大的力量拖住了羿穹羨,否則他不會遲遲還沒破了這個結(jié)界。
“若是你不愿,這法盤便會被我摔碎,而法盤之內(nèi)的胎魂,便會瞬間隕滅!”霜剎目露兇光地威脅道,“屆時,他將再無重生為人的機(jī)會!”
“你敢!”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的慌亂。
“那便看你可愿乖乖隨我離開。”她一步一步地引誘我,“此行,你方是我們的最終目的!小仙主自會安然無恙。”
“紅緒,不可聽信她所言!”小撫提醒道。
我卻將小撫摘了下來,將它化為手環(huán)套在小緒兒的腕上,輕聲地囑咐道:“護(hù)好小緒兒!”
隨后,我對著陰謀得逞的霜剎,木然地說道:“走吧?!?p> 霜剎得意地咧嘴一笑,對束手就擒的我施了禁錮圖騰符咒,便將我收進(jìn)古玉法盤之內(nèi)。
靜謐漆黑的小路上,一盞昏暗的路燈微微閃爍著,遠(yuǎn)處隱約傳來清新悠揚的音樂聲。
我一時錯愕!難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等回神過來,我發(fā)現(xiàn)在路邊石牙上,蜷縮著一個弱小單薄的身影。那是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小男孩,他環(huán)膝埋頭地坐著,一動不動。
天這么黑了,為什么他不回家?可是迷路了?還是和家人置氣,偷跑出來了?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柔聲問道:“小朋友,你在這里做什么呀?”
他半晌都不理我,我更加奇怪了:“你是不舒服嗎?”
他依舊無動于衷。我心想:他該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我剛伸手輕觸他的頭頂,他倏然抬頭,一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我。
“母親?”他眼神迷離地望著我,那張與蒼之岑幾近相像的小臉,此刻布滿疑惑又糾結(jié)。
“你可是來接我了?”他又問道。
我頓時淚盈滿眶:“原來你到這里了……”
我激動萬分地將他抱進(jìn)懷里,不由得感嘆道:“幸好,你還在!”
可轉(zhuǎn)瞬間,我懷里卻空空如也。我驚慌地睜開雙眼,才發(fā)覺剛才那只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