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元成的認(rèn)知里,這始終是一個科學(xué)的世界,而這就注定了在繁盛偉大的科技文明之中,個人的力量永遠相對渺小——個人的各項素質(zhì)可能會因為先天因素而有所差異,但即使是考慮到外在條件,哪怕配上帝國最強大的神武機甲,也不能抗衡團體,違背文明運行的基本規(guī)則。
所以,白元成從來不曾認(rèn)為“圣主”真的是流民口耳相傳的什么強大而詭異的存在,他更加擔(dān)心的是,對方會不會是一個潛伏在北宸的地下勢力。
如果所謂的“圣地”真的是某股勢力……對方其實最有可能是帝國內(nèi)部的某個勢力集團的棋子,甚至,還有可能是北都軍方自己。他們不知出于何種緣故,在這里掩人耳目地暗自進行著什么行動……
這樣,馬睿博與圣地及流民的“勾結(jié)”,就很好解釋了。
其次,則有可能對方是流竄星際的星盜,或者什么別的的勢力,但這么一來,就有了更多的問題……
比如,最關(guān)鍵的,對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需要掌控荒土,甚至有能力壓制北宸駐地?而如果北宸駐地真的和對方有所勾結(jié),那馬睿博又所求為何?
不由得白元成不多想,因為如果北宸星竟然在帝國軍方眼下落入了某個不明勢力的手中,那么情況或許比他想的更要嚴(yán)峻百倍!一旦對方心存不善,很有可能會給帝國造成嚴(yán)重打擊……就像是二十年前聯(lián)邦潛入引發(fā)的戰(zhàn)爭!
所以,作為帝國軍人,哪怕自身身陷囫圇,也絕不能對這種情況置若罔聞……
這個神秘勢力到底是誰?又到底能給他什么?
等等!難道是,“傳教士”?
對方似乎趁著帝國放松了警惕,在悄悄通過流民收集機械,難道北宸星的異常,真的與聯(lián)邦有關(guān)?
但是沒道理啊,傳送星門的技術(shù)在聯(lián)邦自己手上,以聯(lián)邦財大氣粗的脾性,是絕對不會在意一個被炸毀了的無用之物的。
而且,帝國已經(jīng)搜集檢驗了整整二十年之久了,要有什么線索,不可能一點兒也不曾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
那么對方,到底是誰?
……
白元成一時間覺得思緒紛亂,抓不住線索。
畢竟,按照燕兒的描述,這事兒真的有些奇怪——帝國的軍人追尋著榮耀,帝國的實力也足以支持他們從不低頭:
帝國作為一個千年征戰(zhàn)的國度,帝國軍方本身就象征著戰(zhàn)爭能力的天花板,當(dāng)然,無疑也是宇宙間最強大的“規(guī)則”之一。
所以,哪怕北宸駐地不被重視,但作為軍方駐地,其武器裝備必定與流民可以在荒土中接觸的武器廢品有質(zhì)的差距,況且駐地本身也被打造為這個星球上最堅固的鋼鐵要塞,馬睿博還可以隨時聯(lián)絡(luò)軍方上級……
就連整個帝國內(nèi)部,能壓制帝國軍方的都只有皇權(quán),除此以外,就只有帝國的死敵光輝聯(lián)邦。但帝國軍法森嚴(yán)殘酷,馬睿博也并不像個蠢人,他應(yīng)該很清楚背叛帝國的代價……所以他沒有理由,也絕不應(yīng)該向任何勢力低頭……
……
想到這里,白元成決定抓住關(guān)鍵點,快刀斬亂麻。
于是他對著兩個流民沉聲道:“這個問題,請兩位務(wù)必好好回答……”
“圣主,到底是什么?”
燕兒咬了咬唇,帶著恨意答道:“這個我不知道……自從四年前被姓韓的賤人從樓里趕走,我便一直只能流浪為生?!?p> 她隨即嫌惡地看了眼獨眼龍,才接著說道:“但他應(yīng)該清楚。這家伙是一群敗類的老大,好像和那劉幫主都有些交情。我甚至聽說……他好像曾進入圣地,見過那傳說中的圣主一面?!?p> “所以,你們應(yīng)該問他……但前提是他肯說?!?p> 白元成和阿蕊看向獨眼龍,他從剛才開始便一直默不作聲,低著頭。
此時,聽見燕兒點到他的名字,獨眼龍才抬起頭來,表情掙扎,眼含猶豫。
待看到阿蕊的目光漸漸帶上些如刀的冷銳,他終于卸了氣般,努力把上身支起,半靠在墻上,表情木然地說道:“我……我確實有幸進圣地,見過圣主大人一面?!?p> 白元成在他身前蹲下,問道:“很好,看來他是某個確切的人。那么,他是個怎樣的人?所謂的圣地,又到底有什么異常?”
獨眼龍低下頭去,低聲說道:“圣主大人……在我的眼中,是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而圣地里的情況,我并太清楚……”
“在你眼中……是什么意思?你既然都已經(jīng)進入過了圣地,為什么還會不清楚里面的情況如何?”
獨眼龍?zhí)痤^來,眼中有著對未知的深深恐懼和敬畏:“因為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圣主大人的真面目……或者說,沒人知道圣主大人的真面目。”
“有傳言說,圣主大人其實不是人類,祂在我們面前的形象只是圣主大人憑借著自己的偉力塑造出來的……而且,圣主大人的“相貌”,據(jù)說在不同的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
“我真的不清楚圣地里的情況,因為我當(dāng)時不是自己去的。我因為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面見圣主大人,于是拜托了孤狼幫的劉大幫主,讓他帶我進入的圣地。我只記得自己走過了一片白霧,卻什么詭異的東西都沒有碰到,然后就在霧中見到了突然出現(xiàn)的圣主大人……”
“雖然我見到的圣主大人是個儒雅的中年男子,但我也曾問過劉幫主,他卻說自己眼中的的圣主大人則一直是一位威武高大的巨人……”
“他還告訴我,這是因為圣主大人身具神秘偉力,使得每個人見到的圣主大人都長相各異,而具體是什么形象……則決定于你的內(nèi)心?!?p> 白元成再次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怎么,越講越玄乎了?
……
就在白元成沉默不語的時候,阿蕊出聲了:“那么,說一說“碧梳湖的牧羊人”吧。關(guān)于這位我們即將拜訪的所謂隱士,你剛剛不愿意開口,但現(xiàn)在,又是否可以說了?他能夠住在所有流民都敬畏忌憚的荒土,想必,也是有些特殊之處的吧?”
“我……”獨眼龍的眼神有些掙扎,額頭上流下了些許汗滴。
白元成凝視著他的獨眼,溫聲問道:“你怎么了?”
獨眼龍露出了些疲憊夾雜著恐懼的神色,咬咬牙講道:“他……據(jù)說和荒土上的幾位首領(lǐng)大人一樣,都是得到了圣主賜予的神力的人。但不同的是,他被授予了一個不同的使命,所以在得到力量之后,再也沒有回到過荒土,而是留在了圣地……”
“傳言里,他是荒土的守門人,是圣主的侍奉者。聚集地里也確實有人說過自己曾今在圣地中迷失的時候得到了他的幫助,才得以生還……但是,我還聽劉幫主無意間提起過【牧羊人】的另一個解釋?!?p>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而掙扎,艱難地說道:“他說荒土的流民,不過是圣主眼中待宰的羔羊,而只有被圣主大人認(rèn)可而得到了力量的使徒,才有價值。而所謂的【牧羊人】,其實是指使徒中最強的那個,肩負著……”
“看守我們這些羔羊的責(zé)任。”
白元成微微皺眉,獨眼龍的說法倒是新奇,大大豐富了他在內(nèi)心對“圣主”預(yù)設(shè)的形象——維護荒土的秩序,卻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把荒土當(dāng)做“養(yǎng)殖場”,又能收獲些什么?
于是他出聲道:“傳說先放在一邊,我聽說,你似乎見過那位牧羊人?嗯……你不用管我從哪里知道的,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p> 獨眼龍沉默片刻:“我確實見過他一面……不,兩面,但都只是遠遠看見的?!?p> 白元成直接道:“那不談那些傳言,就你的直觀感受,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很強。甚至,不像是人類。”
“他從圣主那里得到的詭異力量……我看不懂,但我曾遠遠見過,或許那是某種技巧……但遠遠不是那么簡單……簡而言之,我覺得他,簡直就是不需要機甲的機甲戰(zhàn)士!”
“或許,以他一人之力,就能力敵軍隊?!?p> ······
白元成覺得有些難受。
古語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想要獲得的,其實是有關(guān)對方性格特征的情報,這樣才好為之后的接觸做好準(zhǔn)備。
但是,你居然回答我“他很強”?還鄭重地拿來和機甲戰(zhàn)士作比較?
這算是什么答案?
對此,白元成只能默然不語,畢竟獨眼龍所言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甚至顯出幾分愚癡小民妄談天下的好笑。
這個流民或許不清楚,在整個宇宙星河,掌控科技偉力的軍隊都是每個文明絕對的最強力量——在鋪天蓋地的星艦巨炮面前,個人之力永遠渺如塵埃。
哪怕是帝國最強的神武機甲,代表了戰(zhàn)爭中沖鋒陷陣無可匹敵的神將,是軍隊最鋒利的刀刃之一,本身卻也不可能脫離軍隊存在,更別說什么只身抗衡軍隊。
所以,在白元成聽來,獨眼龍的話更像是瘋子的胡言亂語,但看他的神色卻不似作偽,想必又有所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