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生到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
見此,趙靖也不強(qiáng)求,便回房療傷去了,留下山海幫的人打掃戰(zhàn)場。
一夜無話,當(dāng)趙靖從冥想中醒來之時,發(fā)現(xiàn)傷勢已經(jīng)好了許多,略微洗漱了一下,吃了些山海幫的人送來的飯食,這才推開門。
所有人都準(zhǔn)備好了,只等他一人。
趙靖旁若無人的上了馬車,繼續(xù)躺在草料之上。方宇見此,憤恨不平的說道:“憑什么所有人都要等他一個人?”
萬英聽聞之后,眼中失望之色越來越盛,說道:“方宇,這次回徽州之后,你便留在幫里吧!”
方宇不可置信的看著萬英,說道:“師姐,你說什么?”
“昨夜你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不需多言。”
方宇臉色蒼白的說道:“師姐,你不能這樣,昨夜……昨夜我只是沒有聽見。”
“沒有聽見什么?”
方宇喏喏的說不出話。
萬英也不想再多說什么,便下令啟程了。
方宇在他身后大喊道:“萬英,在你眼里我還不如一個懦夫嗎?”
“懦夫?”萬英喃喃自語,然后笑了起來,昨夜她一直盯著那個房間的門口,雖說當(dāng)時天色昏暗,但她豈會不知那人是誰?她雖然不知趙靖有何企圖,但也不會蠢到去揭露趙靖,所以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說。
方宇見此,心中越來越恐慌,策馬來到楊姓老人面前,想讓他念在昨日那點(diǎn)情面之上說句公道話,便抱拳說道:“請前輩仗義之言!”
楊姓老人淡淡了看了他一眼道:“你何德何能,也配與趙公子相提并論?”
方宇頓時呆立當(dāng)場。
………………
大周永安十年四月初五,趙靖一行人來到了梁州定中府。
眾所周知,梁州乃盧令道腹地,而盧令之名又來自于前梁的盧令劍派,盧令劍派劍法當(dāng)然乃天下頂級。盧令劍派前代圣女盧荷華乃大周皇后,故而當(dāng)大周鐵騎踏入梁國境內(nèi)時,盧令劍派全體叛國,當(dāng)時還未封漢中王的楚南山幾乎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滅了梁國。
而今梁國已逝,盧令劍派卻因“滅國之功”,勢力不減反增,威望更甚從前。也正因?yàn)榇耍R令劍派又被江湖戲稱為“叛國劍派”。被滅國之后的梁國余孽,對盧令劍派更是深惡痛絕,視之為滅國元兇,對其恨意甚至超過始作俑者楚南山。
說來也可笑,大周境內(nèi),漢州劍池與梁州盧令劍派并稱為“一池一派”,劍術(shù)劍法都乃天下頂級,是江湖劍修心中當(dāng)知無愧的圣地,但這“一池一派”,皆是叛國而來,說不出的滑稽與荒唐。
盧令劍派的山門,便是在當(dāng)年大梁的國都,而今的定中府。
當(dāng)趙靖一行人來到此地之時,才發(fā)現(xiàn)此地說不出的熱鬧,幾乎人人都是佩劍而行,在大街之上,甚至還能看到江湖中人一言不合便“切磋劍術(shù)”,引得圍觀眾人大聲叫好;還有的,在大街上擺了個地?cái)?,放上一些斷劍或者劍術(shù)殘本,專門盯著外地人,非給人家推銷說這是祖上傳來的絕世寶劍或者劍法云云;還有的為了生活,便索性在大街之上舞劍賣藝,趙靖看了看,劍術(shù)的確不弱。
似乎在這定中府,一切都與劍有關(guān)。
但是近日,似乎有點(diǎn)熱鬧得過分了。
趙靖打聽了一下,才明白過來。
原來再過幾日,便是盧令劍派的當(dāng)代圣女,盧緇衣的開匣大典,盧令劍派邀請?zhí)煜掠⒑例R聚,為盧緇衣造勢。
眾人一聽,紛紛來了精神,都說要去觀禮,畢竟這可是不可多見的盛事。萬英自然也想去見識一番,但因?yàn)轭櫦申P(guān)小姐,便有些遲疑。
楚狂生卻說道:“我本來就要往盧令劍派一行,既然如此,便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yīng)。”
萬英聽聞,便不再多言。
當(dāng)下,眾人便興沖沖的找了一家客棧,安頓好了之后,便前往盧令劍派的試煉點(diǎn)。
他們早已打聽清楚,這盧令劍派,也不是誰都能進(jìn)的,在定中府,盧令劍派設(shè)有試煉點(diǎn),若想進(jìn)入盧令劍派,便先要通過盧令劍派的測試,以此來證明自己有進(jìn)入盧令劍派的資本。而這試煉點(diǎn),有盧令劍派的劍士駐扎在此,通不通過,全由他們說了算。
待眾人來到試煉點(diǎn)之時,卻發(fā)現(xiàn)此處的人也是不少。里三層外三層,都在熱火朝天的叫喚,能得盧令劍士承認(rèn)的,自然興奮不已,沒得到承認(rèn)的,也沒什么好不服氣的,主要是圖個熱鬧。
方宇在一旁也看得眼熱,不由分說,便上臺去了。
主持這個試煉點(diǎn)的盧令劍士是個中年人,姓王,眾人皆稱呼他為王劍士。王劍士見方宇如此急不可耐,甚至連一些基本的禮儀都沒有,不由得皺了皺眉,對方宇的感官便差了大半。再看方宇的劍法,扭扭捏捏,根本不像男子使出的劍法,王劍士的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旁觀的眾人都是一陣噓聲,偏偏他自己還是毫無所覺,眼巴巴的等著王劍士點(diǎn)評。
王劍士輕咳了一下,說道:“劍術(shù)平平,回去再練幾年吧!”這話已經(jīng)很客氣了。
方宇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斷斷續(xù)續(xù)道:“前輩……晚輩……”
王劍士只是揮了揮手。
方宇還是不肯放棄,繼續(xù)哀求。
王劍士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直接招呼著門下子弟將方宇叉下臺去,眾人一片哄笑聲中,方宇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到底是同門手足,萬英心中不忍,伸手想把方宇拉起來,卻被方宇一把拍開,自己踉蹌著站了起來。
見此,萬英深深嘆了一口氣。
事實(shí)上,在他們這一眾人之中,能入王劍士法眼的并沒有幾個,除了何云二位先生之外,便只有楚狂生、萬英、趙靖三人,至于楊姓老人,則是沒有興趣,此刻正在客棧之中,保護(hù)關(guān)小姐。
何云二位先生因?yàn)槟昙o(jì)的原因,境界深厚,雖不是用劍,但也有他們獨(dú)到的地方,故而被王劍士應(yīng)允進(jìn)入盧令劍派觀禮;萬英的境界在一眾人之中只能算是中等,但其劍法卻是極為出彩,也得到了王劍士的贊賞;楚狂生只是往臺上一站,王劍士便激動的站了起來,大手一揮,通過!
至于趙靖,則是催動了夏日劍意。
王劍士也是激動非常,也是二話不說,直接通過。
這幾人,各有各的特點(diǎn),有真本事的人自然能看出門道,也是自問不如。那些實(shí)力低一些的,雖然看不出什么,但礙于王劍士,也不敢說什么,見眾人叫好,他們也跟著叫好。
唯有一人是例外——方宇!
看到何云二位先生通過,他心中不過是嫉妒;見萬英通過,他有些不以為意;見楚狂生通過,他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可當(dāng)他看到連趙靖都能通過之時,心中那股憤恨再也壓制不住,沖著王劍士說道:“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
王劍士本在興頭之上,可當(dāng)他見到方宇開口之時,笑容瞬間消失,冷著臉問道:“何事?”
所有人都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原本嘈雜的現(xiàn)場也沉寂下來,方宇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下,方宇心中亦是十分緊張,但他還是說道:“前輩,晚輩實(shí)力不濟(jì),前輩看不上,晚輩自然不會有絲毫怨言。可是,為什么這個懦夫,前輩也讓他通過?”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方宇狠狠的指著趙靖。
王劍士臉色越來越難看,冷冷的問道:“你是說,我識人不明,或者,瞎眼了?”
方宇只是冷哼了一聲,并不說話,顯然是默認(rèn)了。
王劍士怒極反笑,說道:“嘿嘿,你待如何?”
“晚輩不敢要求前輩如何,只是覺得前輩應(yīng)該秉公處理!”
“哈哈哈,識人不明,昏蠹無能,老夫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輩指著鼻子這么罵,你好本事,好膽量!”說到這里,王劍士已經(jīng)是聲色俱厲,連下顎上的胡須都在顫抖。
萬英看著方宇,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心中最后的一絲幻想也消失不見,出于同門之誼,她還是向王劍士求情道:“前輩,方宇絕不是這樣的人,近日來他受了些刺激,才會如此,希望前輩大人大量,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不曾想,萬英的話更是刺激到了方宇,他大喊道:“請前輩給晚輩一個說法!”
萬英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王劍士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好,老夫就給你一個說法!來人,此人膽大包天,竟敢在盧令劍派的地盤上無理取鬧,給我將他的雙腿打斷,轟出去!”
“且慢!”趙靖阻止了那些人,向王劍士說道:“前輩,若前輩就這樣處置,此人心中難免不服,日后也會有不知情的人誤會前輩。此人不是說晚輩不配通過嗎?那好,晚輩便與他戰(zhàn)上一場,待他輸了,心中自會明白,也好讓他心服口服?!?p> 王劍士贊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意了他的提議。
萬英也是感激的看了趙靖一眼,只有方宇嗤之以鼻,心中暗想道,假惺惺的懦夫,說的就像你會取勝一般!
見兩人沒有任何異議,眾人自動散開,讓兩人上臺。
方宇持劍,看著赤手空拳的趙靖,心中冷笑道,想認(rèn)輸?怎會讓你如愿!
于是,還不等王劍士喊開始,方宇便沖了過去,提著手中之劍,刺向趙靖的眼睛。
趙靖不為所動,這在方宇眼中便是被嚇傻了,于是,他心中更加得意了。憑什么所有人都對你這個懦夫另眼相看?王劍士是這樣,楊前輩是這樣,關(guān)小姐是這樣,就連師姐也是這樣!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只要你死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就是個廢物,知道王劍士就是個無能之輩,而我方宇,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diǎn)!
方宇這樣想著,當(dāng)他看著這一劍就要刺到趙靖臉上之時,心中都在狂笑。然后,然后他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倒飛出去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到趙靖的動作,也沒明白發(fā)生了何事。
而在臺下的眾人,卻看得清清楚楚,當(dāng)那一劍將要刺到趙靖之時,趙靖身前突然亮起一道金光,然后,方宇便飛了出去。
趙靖本想借此教訓(xùn)一下方宇就行了,也沒想著傷他的性命,沒想到方宇卻是只當(dāng)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又提著劍刺了過來。
趙靖無奈,只能悍然轟出一拳,方宇還沒到他身前,便再次倒飛出去,狠狠砸在地上,連手中的長劍都是寸寸斷裂。
方宇痛苦的爬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來,嘴里也在流血,卻大笑著,見到伸手過來的萬英,方宇又狠狠將之拍開,大聲道:“別碰我!”
他依舊大笑著,指著萬英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明心境的高手?”
萬英并沒有否認(rèn),只是惋惜的看著方宇,她覺得方宇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她有很大的責(zé)任。
方宇突然生生止住了笑聲,狠狠的咳了幾下,說道:“既然你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們都一樣,一樣希望看我出丑!”
萬英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早知如此,當(dāng)初我就不應(yīng)該讓你學(xué)劍!”
方宇停止了咳嗽,而后又大笑起來,笑的直不起身來,他眼角含淚,拍著地面說道:“原來,你一直都嫌棄我?!?p> 萬英不知該如何作答,卻是想起了十年之前,她的父親萬仞山把年幼的方宇拉到她的身前,對她說,方宇的父親是為父親而死的,以后要把方宇當(dāng)作親弟弟,今后方宇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她笑著點(diǎn)頭。
因?yàn)榉接顩]有父母的庇護(hù),總是會被同齡人欺負(fù),便央求著她,要她教他練劍。她說道:父親說你天資不行,不能學(xué)劍。
方宇因此好久沒和她說話,她沒辦法,只能偷偷的教他。
之后,便被萬仞山發(fā)現(xiàn)了,萬仞山狠狠的把她訓(xùn)斥了一頓,說什么也不肯教方宇練劍,最后還是她去求情,在萬仞山門前跪了一天一夜,跪得都昏倒過去,萬仞山這才心軟下來。
當(dāng)時他不理解萬仞山的做法,練劍而已,為什么她都可以,方宇就不可以?
今天她終于明白了。
這不是天資的問題,
心中黑暗,何來劍心?
若無劍心,何以練劍?
萬英憐憫的看著方宇,心中也是一陣悲切。
方宇只是重復(fù)著那句話:“連你都看不起我?你們都看不起我!”
之后,他失心瘋一般的逃離了此地。
萬英沒有去追,只是讓兩個山海幫的人看住他。
這個時候,讓他靜一靜,或許會更好。
有些人,為劍而生,有些人,就要為劍而死。
心中光明,便為劍生;
心中黑暗,便為劍死。
東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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