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鉛云密布,靑虛虛的光照亮了山野,林中白霧氤氳繚繞。遠處,林家村的輪廓漸漸清晰,一個人正朝魚塘這邊走來。宋琦知道,他等待的第一個人已經如約出現(xiàn),這個人正是“垃駘”。昨天陪父母游遮云山回來后,他在山下碰到了“垃駘”。他和幾個朋友百無聊賴地坐在“農家樂”里,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吹剿午?,“垃駘”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宋琦知道他們待在這里的目的,抱歉地沖“垃駘”一笑,告訴他今天的任務已經結束,讓他明天一早來他的魚塘再商討下一步地打算。
“垃駘”一見宋琦就急切地問:“大哥,今天那些人會不會來?”
“會的,我確信他們今天一定會來。寶亮,辛苦你了!”
“大哥說的啥話!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跟我客氣就見外了?!?p> “我知道。但咱們相識一場,有些話我還是要交代清楚。”宋琦略一停頓,才接著說:“今天,如果我和那人談得順利也就罷了;如果不順利,可能會發(fā)生一些摩擦。寶亮,你的任務就是不聞不問,當做什么都沒看到。我說的你記住了?”
“垃駘”見宋琦表情嚴肅,知道事關重大。他不放心地問:“大哥,你想把那人咋樣?”
“我會以理服人。不過,寶亮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事,不能單單靠‘有理’就能說服別人。”
“嗯。大哥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你放心,咱們是‘地頭蛇’,即便他是‘強龍’,他也壓不過咱們?!?p> 聽了“垃駘”的比喻,宋琦笑了。他之所以叫“垃駘”幫忙,本來就含有這一層意思。他不是一個仗勢欺人的人,而且他也非常反感動輒“訴諸武力”,他只想借助原本就存在的“地利”,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對,現(xiàn)在這東西應該還屬于林稞。
“寶亮,咱們還是見機行事。我就想找個單獨跟這人對話的機會。你替我想辦法創(chuàng)造出這個機會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能處理好?!?p> “就照大哥的意思辦,那我去準備了?!?p> “垃駘”剛走沒多久,林稞來了。她手里拎著一只三層落在一起的不銹鋼飯盒,走到宋琦身邊時,見他眼望著魚塘正在想事情,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她來。林稞好奇地問:“琦哥,你一大早在看什么呢?”
宋琦一驚,這才注意到身邊的林稞。他笑笑沒有吭聲,牽著林稞的手回到屋里。林稞把早餐一樣樣放在床邊的寫字臺上:有小米稀飯,包子和咸菜。宋琦朝林稞又是感謝,又是滿意地笑了笑,就坐下吃起來。林稞開始收拾房間,替宋琦疊好被子后又去掃地。她一邊忙碌一邊說:“琦哥,今天咱們還游遮云山么?后山的景色更好,不知叔叔阿姨他們......”
“今天咱們歇歇?!彼午驍嗔肆诛脑?,“你幫我看一下魚塘,我出去辦點事。”
“你準備去哪兒,是遠還是近?”
“我和寶亮約好去陪他的朋友轉轉,就在附近?!彼午隽艘粋€小謊,他知道今天的行動肯定逃不過林稞的眼睛,因此只能順水推舟,讓她打消懷疑和顧慮。林稞點了點頭,把垃圾掃進簸箕,拍了拍手說:“你去吧,這里我慢慢收拾。你昨天也累了一天,盡量早些回來......”
宋琦一笑:“說什么呢,你不是也累了一天?咱們彼此彼此?!?p> “我做家務能有多累?哪像你,還要到處跑......”
“那我走了?!?p> “嗯?!绷诛活欀帐拔葑?,沒有抬頭。宋琦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才走出了家門。
快走到山腳下的“農家樂”時,“垃駘”急匆匆地迎面跑過來。他跑到宋琦身邊,氣喘吁吁地說:“大哥,你說的那人......來了!”
陸文鵬先去了何偉明家,在他的小洋樓里順利拿到了遮云山所有的手續(xù)。又像施舍乞丐似的給何偉明扔下五萬塊錢,這才帶著二寶等三人直奔遮云山而來。他是謀定而后動。雖然有劉華從中作梗,他此番將遮云山據為己有的計劃未必就能順利達成,但惡心一下別人的本事還是有的:比如宋琦,這個人很另類,有理想有抱負,還是他昔日的上司和同僚。劉華經常在他面前夸獎這個人。陸文鵬心生反感由來已久,特別是劉華和他曾經趁自己主動退出后,“偷偷”曖昧過一陣子!這個宋琦有什么?他沒錢、沒地位,卻能引來別人的好感和贊賞——憑什么?!而自己什么都有,居然還被劉華說三道四——這究竟是什么世道!
陸文鵬想在今天好好炫耀一下,他要讓宋琦看看——光努力屁用沒有,還要找對努力地方式方法才行!
當他來到遮云山下,看到昔日的售票室里竟然空無一人,不禁火冒三丈,對大斌下命令說:“你馬上去雇人給我上崗賣票!看村里有沒有人愿意干,沒有就從映川鎮(zhèn)招人。白給的錢都不會掙,這個老何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大斌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又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央求陸文鵬說:“陸總,招人需要談條件、簽合同;咱們還沒打印好......我看,不如先回去,準備好了再來?”
“那你就先在這里收錢,每個人收五十,小孩半價。我和二寶他們倆上山看看。記住,一個人都不能放過!”
大斌唯唯諾諾地點著頭。心說:人家認識我是誰?來幾個年輕力壯的本地人,要是把我當成騙子,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我可不傻!
陸文鵬交代完,帶著另外兩人向山上走去。遮云山的景色他早就領略過,因此并沒有打算來個故地重游。他上山的主要目的是去“云來寺”燒香許愿,他聽說到這里許愿很靈,早就想來磕個頭,保佑他的賭場生意興隆、長盛不衰!
“農家樂”距離售票室不遠,陸文鵬做的一切都被“垃駘”和他的朋友們看在眼里。“垃駘”不動聲色地等這些人上山后,才去找宋琦報告。等宋琦來時,陸文鵬已經走了好一會,連他的背影也沒瞧見。宋琦決定也上山去,等見到了陸文鵬再作下一步地打算。
路過售票室時,大斌看著他們張了張嘴,默默讓這些人從自己的身邊擦肩而過,他硬是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因為,大斌一看這些人就知道來者不善,他可不想為幾個本就不屬于他的錢,挨一頓莫名其妙地打罵!
天空濃云深鎖,風聲嗚咽盤旋。上山的路在層層枝葉的掩映下顯得幽暗、深邃。宋琦知道前路未卜、吉兇難測,但該面對的終歸需要去面對,只是這一去究竟會遭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