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冷久是被雞鳴叫醒的。
起床的第一反應(yīng):我明天就把隔壁段老頭的雞殺了吃。
睜眼看到雕花大床,六眼相對,才覺已在蘇府住了些時日,而不是在桃源村。雞也是翠濃養(yǎng)的五彩斗雞。
“小姐,您可算醒了!”翠濃道,“我們正準(zhǔn)備叫您起床呢。”
“早膳已經(jīng)備好,請小姐先洗漱。”金釵端來洗漱盤。
蘇冷久其實(shí)很不喜歡這種被人伺候的感覺,或者說是被人打擾的感覺。她喜歡一個人的清晨,同天地萬物相安無事。她可以不用假裝呼吸,不用刻意往兩頰涂抹腮紅,不用被發(fā)現(xiàn)手腳冰冷,也能被天地所容。但她也不能讓丫鬟們難做,便一一聽從她們所言。
“小姐,你多吃點(diǎn),看你這小臉白的?!贝錆庹f。
金釵也說,“就是就是,看了怪叫人心疼的?!?p> “你們吃早飯沒?”蘇冷久說。
“還沒。我們不急,伺候完小姐再吃也不遲?!?p> “坐下一起吃吧?!碧K冷久扣扣桌子。
“奴婢們不敢?!贝錆饨疴O,面面相覷,欠了欠身。
“這里又沒旁人。快點(diǎn)坐下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問你們呢?!碧K冷久笑著說。
“那奴婢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贝錆饨疴O也笑了。
三個人圍在桌前,沒有主仆之分,倒像是姐妹一般。
“小姐,你快吃些這雪燕桃膠粥,是老爺吩咐廚子做的呢。”
“我想問問你們,你們有沒有見過那個花成瀚?”
沒想到一提及這個名字,翠濃和金釵的小臉紛紛刷紅。
“安容王是何等人物啊。我們哪里見過喲?!?p> “不過,我聽那邊的碧玉說,她有次在街上,遠(yuǎn)遠(yuǎn)看到安容王出宮,騎在高頭大馬上,光是身形便已瀟灑無雙,還說那張臉,真是潘安再世吶。”
“莫提潘安?!碧K冷久道。潘安好歹一風(fēng)流才子,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官位就對權(quán)臣望塵而拜,也是枉有風(fēng)骨。古今天下美男,蘇冷久都了如指掌,如數(shù)家珍,有宋玉,子都,嵇康,慕容沖等等,唯獨(dú)潘安沒被她歸為此類。
她是打心底厭惡為世俗名利作踐自己的人。
待到喝完早茶,金釵邊收拾邊說,“小姐,我們?nèi)ナ釆y吧。”翠濃也端來幾件做工精致的華服,“這些都是老爺給小姐準(zhǔn)備進(jìn)宮的衣服。請小姐挑過目?!?p> 蘇冷久挑了一件天藍(lán)色的多折裥裙,由上等的金絲軟煙羅制成,披在身上粗略試了下,剛剛好。
雨花茶,雪燕桃膠粥,以及衣服的尺寸,蘇世全好像很清楚她的一切,這里的氛圍也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她從未來過此地,蘇世全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喜好?一切都是巧合嗎?
蘇冷久有些恍惚,任由金釵在她臉上涂抹胭脂粉黛。
金釵對著鏡子看了看,笑著說,“小姐快看,可還滿意這妝容不?”
蘇冷久回過神來,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杏眼含水,唇若點(diǎn)珠,羊脂色的茉莉小簪襯得烏發(fā)如云,清新淡雅又不失明艷風(fēng)情。
蘇冷久握住金釵的小手,“你這雙手賣我如何?”
金釵笑著說,“小姐,你莫要拿奴婢開玩笑了。奴婢是小姐的人,這雙手自然也是聽小姐差遣了?!?p> 蘇冷久還沒舍得把目光從鏡子里移開,“你這化妝術(shù),堪稱江湖邪術(shù),太絕了?!?p> “其實(shí),依我看,小姐妝前妝后其實(shí)沒什么區(qū)別。我猜小姐你平時一定很少照鏡子吧?!苯疴O說。
翠濃也走過來,點(diǎn)頭道,“小姐,我同意金釵的看法,要說這妝容好看,還不如說小姐你天生麗質(zhì)。”
這倆丫鬟嘴太甜了。蘇冷久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也有很俗的一面,贊譽(yù)之詞對她很受用。心下道,會說就多說點(diǎn)。
一切收拾妥當(dāng)完畢,蘇冷久赫然從一個逃荒的變成一位亭亭玉立的丞相千金。
馬車已在丞相府門前等候,三匹高頭大馬駕著一個黑楠木車身,絲綢錦帶迎風(fēng)飄飄。
意料之中,蘇廣生從車窗里探出一顆豬頭,眼睛滴溜溜在蘇冷久身上游蕩,“妹妹,快過來?!?p> 蘇冷久依舊面無表情,手上卻握緊了拳頭。
讓她和這色狼一起去,做夢!
“我要帶著翠濃金釵一起,怕是不方便和兄長一同前去。”
蘇廣生拍掌道,“嗨,丫鬟坐什么馬車?讓她們坐前面就好。妹妹,你還是速速上車,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翠濃躲在蘇冷久身后,面色有些害怕,小聲說,“小姐,我們坐前面就好,小姐還是趕緊上車吧?!?p> 金釵也說,“小姐,可不要為奴婢們和大公子過不去......”
有時候,蘇冷久真覺得做人很難。
倆丫頭說的那么情真意切,感恩肺腑,她也不能當(dāng)面拒絕蘇向榮,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馬車。
馬車平穩(wěn)地行駛著。
蘇廣生坐在對面色瞇瞇地看著她,“妹妹,你今天可真是光彩照人吶。這雪白的皮膚,可真是吹彈可破......”
蘇冷久心里一陣反胃。
“兄長,我臉上可有什么東西,一直盯著我看做什么?”蘇冷久壓著聲音道。
蘇廣生悻悻收回些目光,眼角仍往蘇冷久的方向暼?!皼]有沒有,只是妹妹太過可人,多看了一會?!?p> 嘔。贊美的話蘇冷久喜歡聽,可從這頭豬嘴里說出來簡直倒胃口。
蘇冷久干脆挪到靠窗的位置,整個頭伸出窗外。
她寧愿吃外面的灰塵,也不要和那頭豬呼吸一個車廂的空氣。
于是,街上的行人看見一輛豪華馬車?yán)锾匠鲆活w怨念的美女頭。畫面著實(shí)有些詭異。
蘇廣生在車?yán)镎f,“小妹,把頭伸進(jìn)來。不好看?!闭f完還伸手要過來拉。
蘇冷久道,“你別和我說話!我暈車!小心吐你身上!”
蘇廣生立刻坐的遠(yuǎn)遠(yuǎn)的,安靜如雞。
好不容易挨到了皇宮,蘇冷久第一時間跳下馬車,還差點(diǎn)被臺階絆了一跤。就在整張臉都要貼到地面時,有個人輕輕將她接住,若有若無的馨香在鼻尖縈繞。
只見蘇冷久整個人正像個八爪魚趴在人家懷里。
蘇冷久臉紅了,很不好意思地重新站直,剛想說聲謝謝,那人就已經(jīng)離去,只留下一個側(cè)斜的背影,,有松竹之姿,一條淡金色的巨蟒被繡在月白色錦袍上。
蘇廣生優(yōu)哉游哉下了馬車,伸出咸豬手要過來摩挲蘇冷久的肩膀,“你怎么傻了,給哥瞧瞧?!?p> 蘇冷久立馬甩開,“滾!”
她繼續(xù)看著那人的背影,像是看著一個很久很久都沒見的故人。而這樣的場景,仿佛已經(jīng)重復(fù)千千萬萬遍。
雖然這分明不可能,可她還是想問問清楚。
“我問你,那人是誰?”她問身邊的蘇廣生。
“哦,那男的,我跟你講你千萬別和他有瓜葛,他不僅好色還好賭......”
“快說!”蘇冷久握緊拳頭。
蘇廣生連忙答道,“那......那個人是安容王花成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