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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水抱琴夢流年

十四 千卉之生篇:極盡風(fēng)華

倚水抱琴夢流年 石洋糖 2603 2019-09-23 19:09:50

  苦悶之際,洛九突然發(fā)現(xiàn)殿中一角竟隱約有個小門,粗看極其普通不惹人注目,細(xì)看卻頗為玄妙,暗合五行八卦中的坎水位,想來是另有乾坤。

  待走近些,那小門上書“內(nèi)閣”二字,果真是猜的不假,其背后應(yīng)別有天地。

  只是這門上了重鎖,鎖上灌了銅,牢不可破,一時不得入。洛九便去偏殿搬來斧和鋸,想把鎖從中切開,折騰了好大一會兒,那鎖依然紋絲不動。待她點(diǎn)了兩盞長明燈,湊近些查看才知它竟不是什么銅鐵所鑄,而是術(shù)法所凝,雖是個虛幻之物,卻比金鎖還要牢靠。

  洛九怪自己太過粗心,白白耽擱了許久。既是術(shù)法便得是術(shù)法才能破解,斧和鋸再鋒利也是徒勞無用的。

  洛九想到自己目前只會這梁上君所贈的水盾術(shù),此術(shù)只作防身保命,也不知能否開鎖,姑且用它一試吧。

  洛九熟稔地捻訣念咒,兩掌間很快凝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水盾,又深呼一口真氣,將那水盾推到了門鎖之上,頓時化作飄渺輕煙消失不見。

  此刻的偏殿鼾聲如雷,甘酉先生酩酊大醉,對這里的一切一無所知。

  洛九推開內(nèi)閣的門,輕聲走了進(jìn)去,抬眼四顧,心覺恍然像是入了奇境,此屋內(nèi)無味無塵,除去四壁,只有一方書架,架上只有一部書,書名正是《洛家女史》。

  洛九仔細(xì)數(shù)了一下,《洛家女史》共有九卷,卷一為汐妍篇,卷二陶詹篇,卷三音黎篇,卷四紅羅篇,卷五莜思篇,卷六俞月,卷七青琰篇,卷八千卉篇,卷九竟為空篇。九卷書囊括了洛家上下五百年的歷史。

  卷九為空倒也能理解,自千卉之后,洛家女兒只剩下洛九一人,當(dāng)初她尚在襁褓不足以立卷,更何況,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載入史冊。五百年來,洛家只出了九位女子,洛九自知才貌皆虧,何德何能可與先祖?zhèn)兿嗵岵⒄摗?p>  洛九小心翼翼拿起這卷一,盤膝而坐于地,翻開書卷細(xì)細(xì)品讀,發(fā)現(xiàn)此卷作者是汐妍,通文竟是自述。此文內(nèi)容翔實(shí),條理明晰,書盡生平,與外間那些書如有天地之別。

  先祖汐妍機(jī)緣最大際遇最奇,奈何仙根十分不足,悲烈一場勘破俗塵,自毀了恩師中隱先生所贈冰心琴,斷宮商二弦,將琴身封于望月涯下無量海之中,立此卷回顧生平,后郁郁寡歡數(shù)余年而終。

  后續(xù)諸女未曾際會仙緣,但大致也都未逃過苦厄,或情債壓身,或求而不得,或孤獨(dú)凄苦,無一善終。

  除汐妍外,其余人皆是未及立卷便飲恨而終,由身后最親近之人代筆。翻閱至卷八,這上面的字跡冷峻有力,剛中藏柔,竟是千奇親手所書。

  對洛九,千奇從不曾在她面前提及千卉之死,也僅僅只有獨(dú)步春或府上女婢偶爾隱晦提及先城主生平,她才能從中略知皮毛而已。

  可再多的閑言碎語也比不上這卷書來的詳盡:

  戊戌年甲子月庚寅日,整座離煙城都籠罩在茫茫雨幕之中,那場雨下得又急又大,半個時辰后,天公放晴,七色彩虹垂現(xiàn)天際。

  這一日,城主府的第五個孩子千卉降生,舉城同慶。

  因洛家近三代未曾出一女,家主對其甚是憐愛,尚在襁褓便早早敕封少主,只待其成年承襲君位。

  千卉天資聰穎,修習(xí)不過數(shù)載,修為便遠(yuǎn)在眾兄長之上;她容顏絕世,一顰一笑盡奪天地之色;她身份尊貴,生來便是離煙城儲君,受萬民敬仰。

  滿城風(fēng)流才子無不朝思暮想,指天對月寤寐渴求得到千卉的心,當(dāng)中獨(dú)有一位叫傅羽銘的男子不在此列。

  傅羽銘是傅家二公子,其兄傅恒是未來的家主。與洛家不同,傅家一向重長子,是以傅羽銘生來便少了諸多世俗羈絆,加上自幼生得體弱,恬淡清雅,性不喜爭。

  千卉之于傅羽銘,本是身份懸殊,性情相遠(yuǎn),卻因?yàn)槟菆龀俏鞲蹈膲垩缍嘤鱿嘀?p>  那日,傅老家主八十歲壽辰,他遍請了全城名流過府赴宴。作為城中聲名最高的世家千金,千卉自然也出席了那場宴席。

  酒過三巡,諸子為父獻(xiàn)禮。

  傅恒與三個弟弟一同呈上一塊五彩石,并聲稱拿出的正是傳說中舉世難尋的媧遺石,傅家身為土系大宗,對于土石一類慧眼獨(dú)到,舉座自然深信不疑,贊不絕口,傅老家主亦對這份賀禮極度滿意。

  只是諸子中唯獨(dú)二公子傅羽銘并未參與獻(xiàn)禮,眾賓暗自驚疑之際,卻見傅羽銘懷抱美琴,一身素衣恭敬垂立于大殿之下。

  “父親大壽,羽銘喜不自勝,祈愿父親修成正果,早日飛升,永壽永昌。無奈羽銘人微力薄,修為低下,比不得長兄與諸位賢弟才干出眾,能覓來曠世奇石獻(xiàn)與父親。所能做的唯有焚香齋戒,整肅禮儀,謹(jǐn)為父親獻(xiàn)上一段琴音,聊表寸心?!?p>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一片嘩然。

  傅老家主亦顧不得今日賓客盈門眾目睽睽,厲聲駁斥了傅羽銘之請:“小兒無知狂妄,當(dāng)著千卉少主的面何談琴音,豈不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快快下去吧,為你自己留些顏面!”

  傅老家主素知他這兒子清淡絕塵,不滯于物,對其并未抱有厚望,又有千卉這個琴藝大宗師在場,故再三擺手命其退下。

  傅羽銘正要退避,千卉卻起身離席,站出來為他說話。

  “傅家主且慢,琴之一道,博大精深,包容萬象,百家皆可爭鳴,切不可因小女而橫加阻斷,況凡音之起,由人心生。傅公子一片孝心不得抒展,難免遺憾,不如請公子撫一曲,以表祝賀。”

  對于千卉來說,她早已見慣了城中世家子弟圍繞在側(cè)大獻(xiàn)殷勤,只有這傅家二公子她所知甚少,今在大殿之上他對她目不斜視,云淡風(fēng)輕,氣度超然,與旁的世家子弟迥然不同。

  傅老家主不好拂了千卉的面子,點(diǎn)頭同意其請。

  傅羽銘就地盤膝而坐,一身素衣一塵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撫琴弄弦,妙音天成,至純至正,淡泊悠遠(yuǎn)。心無紛競,淡焉光明磊落焉。

  聞此曲,仿若置身于天地自然之間,席間眾人聽得忘情,皆放下心防,意境豁然開朗。

  大殿之外,一頭乳白色小駒尋著指間泛起的和音娓娓而來,肆意在人群間奔跑,人獸無我忘我,情景如夢如幻。

  那小駒左右徘徊于千卉身側(cè),狀似行禮報(bào)恩,觀它能如此深的領(lǐng)會傅羽銘琴中之意,竟是他的知音。

  一曲方休,千卉不禁拍案輕嘆,此實(shí)乃奇曲也。

  “傅公子琴藝絕世無雙,才情驚為天人,可為吾師,不知小女是否有此榮幸?”

  千卉貴為離煙城儲君,等閑之輩怎可得到她的垂青,不待傅羽銘作答,傅老家主便爽快應(yīng)承了下來,左右傅羽銘都是他的兒子,與城主府結(jié)好正是求之不得。

  自那以后,傅羽銘一日間成了離煙城最令人欽羨的男子,千卉亦無所避諱,時常出入于傅羽銘的忘機(jī)院。眼見二人日見情深,琴瑟和鳴,癡纏繾綣,名花終是要折于傅羽銘之手。

  此事最受屈的便是連家二公子連曜,他與千卉青梅竹馬,對她早已暗種情根,是最有望攬獲千卉芳心的青年才俊。怎知因著一場壽宴,從此千卉舍近求遠(yuǎn),轉(zhuǎn)而與城西的傅羽銘來往。對此,連曜自是惱恨神傷,失意惆悵。

  除去連曜,更不知城中還有多少男子粉碎了癡心,恨斷了肝腸。

  不到兩年,少主千卉與傅羽銘情定終生,議妥于一年后大婚。

  本以為此事十分妥善圓滿,才子佳人締結(jié)良緣,從此長長久久,不料天意陡變,未及大婚便應(yīng)了滅頂之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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