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秋醒來的時候,天上正下著細雨;微冷的雨點冷冰冰的打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他依稀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那種感覺就像是給人抽掉了半數(shù)生命,讓自己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格外的費勁,就連抬起眼皮這個小動作都是煎熬。
還活著就好…
半個鐘以后,等到他完全適應(yīng)了眩暈和這種仿佛四肢掛著重物前行的感覺,他才發(fā)覺自己的左半邊身子極沉,就像是有重物壓在他身側(cè)一樣。
準確來說,的確有東西壓住了他的左半身。
至于是什么東西壓住了他的左半邊身子,他現(xiàn)在還真沒那個精力抬眼去瞧。
不過他沒力氣動,它卻有。
準確來說,是她。
只見她緊了緊環(huán)抱住徐卿秋的雙臂,往他懷里一縮,喃喃夢囈。
本是倦意十足的徐卿秋猛然睜眼,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趕忙扭頭一看;
“我…靠…”繞是家教良好的徐卿秋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徐卿秋雙目瞪得滾圓,驚訝得一雙眼珠子仿佛都要蹦出來了。
這眼前的小姑娘,是誰???
一時間有無數(shù)言語涌上他的心頭,而最終只能化作一言語:
玄之又玄,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而徐卿秋現(xiàn)在是真的虛弱,只是這幾個簡單的動作,便讓他的頭更暈了,眼皮更重了,腦海里現(xiàn)在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睡覺,趕快睡覺。
但雨還在下,有那小姑娘嚶嚀一聲,再度抱緊了徐卿秋;只是這個天氣的雨水打在臉上,并不友好。
很快她就悠悠轉(zhuǎn)醒,粉嫩的臉上臉色并不好看,那如細柳的眉頭隨著雨點不斷打在腦袋上的節(jié)奏而緩緩皺起,眉眼之間漸漸顯露不耐煩的神色,一雙本是漆黑的眼眸一時間仿佛云遮霧繞般,漸漸閃爍出銀白色的光點,就像是閃電一樣。
一只小貓炸了毛,天上就會打雷!
所以有徐卿秋感覺,她好像生氣了。
于是天空之上,亮起了一道光,然后是數(shù)道光,云層之后的軌跡漸寬,才有的震懾天地的雷聲響起。
見那雷霆一瞬間便擊碎了云,然后擊碎了雨,隨后見到那小姑娘的眸子漸漸暗淡,就像是天威浩蕩慢慢平息;
徐卿秋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身體里的《天雷正法》底蘊猶存,好似抽絲剝繭一般浮出水面,有徐卿秋忍住痛苦,大汗淋漓,一時間也不知道臉上到底是雨水比較多還是汗水比較多;那道天雷正法的口訣不自主的被徐卿秋掛在口中緩緩默念;直至有道碗口粗細的雷霆劈了下來,徐卿秋下意識要跑,只是他想跑都沒力氣跑便沐浴在雷霆之下;短短的一瞬時光不斷放慢,仿佛度過了千萬年。
徐卿秋就這樣硬生生的吃了一道雷,是真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吃了下去,雷電仿佛龍蛇游走于四肢百骸,浸透了他全身,他的舌尖甚至還有電絲流轉(zhuǎn),以至于整個口腔都麻了;最好笑的,還在后頭,徐卿秋居然打了個飽嗝,然后呼出一陣黑煙,黑煙里頭還有電絲流轉(zhuǎn),仿佛打雷下雨一般。
然后,那朵自徐卿秋體內(nèi)而出的小小黑云,就這樣當著他的面下起了雨…
那個小姑娘也不知道為何如此放心,打了個哈欠便又是抱著徐卿秋的手臂沉沉睡去,仿佛只有他的手臂才能讓她如此安心。
徐卿秋感覺當下自己虛弱死了。
廢話!徐卿秋現(xiàn)在的情況可是給人打了個對折,一半在徐卿秋,一半在這個不知名的小姑娘。
而這下徐卿秋是真的醒了。
回過神的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別的,甚至不是擔憂自己的修行和真元,而是小心翼翼的抱著幼女靠入自己懷中,就像是抱著一位祖宗一樣。
背后有那掛劍臺吃不住天地威勢,導(dǎo)致本就破爛不堪的石壁碎裂,將要轟然倒塌;這下徐卿秋可就急了眼,這建筑崩碎的聲音會有多大?會不會吵到小祖宗睡覺?萬一小祖宗醒了撒起床氣會不會再劈一道雷?
他可不想在吃了!
萬萬不能讓它吵到小祖宗睡覺!
于是有徐卿秋心念一轉(zhuǎn),口含天雷,一呼一吸之間,風云涌動,一舉一動之間頗有仙人高風,這個時候就能體現(xiàn)出他的內(nèi)力深厚。
那碎石被細細雷霆編制的巨網(wǎng)籠罩,輕飄飄的放在地上。
殊不知是徐卿秋動作極快,就像是用意念在織網(wǎng)拉布,以至于徐卿秋腦海再度暈眩,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倒掉的掛劍臺上,有那再也經(jīng)不住歲月的柄老劍條落地,徐卿秋頭暈?zāi)垦?,再無外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落地。
只不過沒想到那老劍條落在地上的一剎那,中空的銹跡便化作細細的粉末,飄散在了空中。
徐卿秋眉眼一皺,卻是細細盯著懷中幼女。
…難不成?這小姑娘還真的是老祖宗?
是的,她淺淺的睡著,像是一只貓一般的縮在自己懷中,小手緊緊環(huán)抱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臂,在這天地昏暗之中,她白的發(fā)亮。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往后日子還是得過的;徐卿秋漸漸起身,抱著祖宗往青山深處走去。
在自己懷中安心睡眠的小姑娘,怎么就會如此安心呢?徐卿秋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人,與其他名門正派的弟子來說,他沒有那么強的正義之心;甚至是在經(jīng)歷了魔教之后,他反而認為自己是一個壞人,一個不那么壞的壞人。
?。畚矣谧蛲砣ナ?,走時心如止水,我于今早重生,來時心懷暖陽,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兩人。]
事教人易,人教人難。
他只是一個人,一個能夠修行的普通人。
有著普通人都會擁有的一切,有著少年人都會擁有的夢想。
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自始至終,少年都是那個少年,只不過是在隨波逐流中,漸漸走在了自己的道路。
那年,徐卿秋十七歲。
…
…
不是所有能夠修行的修行人,都要修行;不是所有人,都渴望長生。
楊凝性便是如此;他的修行只不過是在繼承家產(chǎn)之前的一筆潤色,成了是錦上添花,沒成是無傷大雅。
除了父親所言的要替自家好好開枝散葉以外,楊凝性還真沒什么太大的煩惱。
只不過如今,少年坐在天道院獨有的老楊梅樹下,望著寬闊的演武場愣愣出神。
他朋友不多,加上自己一共就五個。
那兩個躲在石亭后面,一邊偷看別人幽會一邊扭著屁股偷笑的傻子,算是其中兩個罷,而亭內(nèi)那個究竟會不會接受她人心意,桃花運好到爆炸的傻子,姑且也算一個吧。
如此一來,加上自己一個非要躲在楊梅樹底下納涼,美名其曰非禮勿視,吃著吃不到的楊梅還喊酸的傻子,這樣便是四個了。
“你酸嗎?朋友…”他自言自語道。
“酸啊,酸死了…”
如今,還有一人身在遠方,少年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