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釘馬蹄鐵的手藝也是一絕,任由多悍烈的馬兒,只要往他面前一站,他一只手舉一個蹄子,另一只手拿刀飛快地削去多出的馬指甲,再取一個馬蹄鐵往上一按,錘幾下就釘好一個馬掌,那些馬腿被他一鉗,連蹦都蹦不起來!
牛大叔也想請傅墨卿在自己的鐵匠鋪里幫幫忙,但傅墨卿總是干完活兒拿了自己的柴刀就走,他想留也留不住。
“傅家小子,這是你的新媳婦兒呢?”牛大叔把他們買的菜刀交到他手上。
傅墨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反倒是顧梓辛笑著答應:“大叔好!”
牛大叔笑瞇了眼,拍著傅墨卿結(jié)實的肩膀:“你小子是傻人有傻福,娶了個這么如花似玉的媳婦,以后可得好好對人家!你等著?!?p> 他說完便鉆進屋里,出來時手中拿了口大鐵鍋:“拿著!牛大叔也沒有什么好送的,這口鍋拿回去當給你們的新婚禮物,以后在一鍋里吃飯才是一家人嘛!”
顧梓辛不好意思,婉拒了幾回,倒是傅墨卿不客氣地把鍋接了過來,抱在懷里。
牛大叔看了看如此不登對的兩個人,又語重心長的對顧梓辛道:“這孩子心眼兒實,打小沒爹沒娘的,也沒見過什么世面,如果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氣的事情,你就拿鞭子抽他,抽一頓就好了!”
聞言,顧梓辛掩口莞爾一笑,瞟了瞟一旁傻笑的傅墨卿。雖然他很窮,但為人老實,比起顧家那些虛情假意的人來說不知道好多少倍!
“牛大叔放心吧,我以后會好好照顧他的?!?p> 當天晚上,破舊的屋子里一對紅燭搖曳,新糊的窗戶紙上透出兩個人影。
沒有高堂在上,也沒有賓客臨門,更沒有八臺花轎、鳳冠霞披,單單是用紅布做了蓋頭,兩人對著燭火拜了天地成了親。
原本又臟又舊的屋子經(jīng)過一番收拾,用木板架起一張簡單的床鋪,那便是他們的新房。
初為人夫、人妻的一對年青男女都顯得有些羞澀和局促,對坐在新床之上。
新娘子一雙纖纖玉手,緊緊的攪著自己的衣袖,而新郎官怔怔的盯著眼前的紅蓋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半晌,從紅蓋頭下面?zhèn)鞒鲆坏兰毤毜穆曇簦骸澳悴唤疑w頭嗎?”
傅墨卿這才反應了過來,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掀起紅蓋頭,這一眼他便看呆了!
只見蓋頭之下,一對秋水眸楚楚動人,瓊鼻檀口,兩團兒害羞的嫣紅暈染在羊脂一般的小臉上,令他心臟跳得快蹦出胸口一般!這時他才有些恍忽得意識到,面前這個好看得像仙女似的女子,當真是自己的媳婦了!
顧梓辛羞澀地快速瞄了他一眼:“相公,該喝合巹酒了!”
傅墨卿飛快地別開眼睛,只覺得從喉嚨到腦門兒就像是著了一團火似的。他不敢再待在她的身邊,趕忙去灶臺上拿了兩只碗裝的淡酒。
顧梓辛接過,主動挽了他的手:“相公,喝過合巹酒我們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傅墨卿看了她一眼,一仰頭將酒倒進了嘴里,然后拿袖子擦擦胡子上的酒漬,慌亂地撓了撓腦袋:“今晚你在屋里睡,我到外頭睡?!?p> “哎!”顧梓辛還沒來得及喊住他,他便悶著頭打開門出去了。
顧梓辛呆呆地看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好半晌來才回神來。回過神后的她淡淡地笑了開來,真是個傻子!傻,但是個真正的善良人。跟著這樣的善良人,她不虧!
她望了望碗里清沏的酒,慢慢一口一口品嘗著。
傅墨卿走到院子里,隨便窩在堆柴禾的一角和衣睡下。但這一晚上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一會兒看看屋里的燈熄沒熄,心里有些迷茫又有些亮堂,直到天快亮時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這一晚顧梓辛也沒有睡好。雖然她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也打定主意要拋開以前的榮華富貴,但畢竟是沒吃過苦的千金小姐,白日里那口氣一旦松下,如今面對空空四壁,想起早逝的娘親和不知去向的哥哥,不由悲從中來。
她翻身下床,將那幾幅繡品和泥人兒收到自己的枕邊,仿佛娘親和哥哥就在身邊似的。隔了很久才熄燈睡下。
第二天一早,顧梓辛一改大小姐愛懶床的習慣,早早就起了身。沒有鏡子,她摸索著整理好自己的頭發(fā)和衣衫,不施粉黛的臉清新脫俗。
整理好床鋪,她突然看到壓在枕下的那套衣裳。那是昨日在市集上替傅墨卿買的,想是他舍不得穿,藏了起來。
顧梓辛一笑,捧著衣裳打開門,一眼便看見傅墨卿已經(jīng)坐在院子一角開始劈柴了。
晨曦之中,他的身影讓人覺得很踏實。
顧梓辛走了過去:“相公,今日你就且別去送柴了,我們坐下好好合計合計以后的的日子?!?p> 傅墨卿放下手中的活兒,轉(zhuǎn)過身來。
他這一轉(zhuǎn)身,顧梓辛倒是一下子愣住了。眼前這個人,面如冠玉,清爽俊朗,一雙眼睛更是深遂如湖。
他當真是傅墨卿,自己所嫁的丈夫么?
收拾完頭面的傅墨卿有些不習慣地摸著自己光潔的下巴。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以這張臉示人了,平日里更是不照鏡子,只知道周圍鄰里的孩子都不敢到他家門口,想來定是有些嚇人的。
他有些局促地道:“是不是嚇著你了?”
不知為何,顧梓辛的臉一下便紅了起來。她低垂著螓首搖了搖,然后把手里捧著的衣裳遞過去:“這衣服你還是換上吧,以后我再給你多做兩件就是。”
傅墨卿低頭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和掉滿柴屑的衣裳:“我要做活兒,穿這么好的衣服可惜了。你收著,我給你打洗臉水?!?p> 他從墻角拿了木盆,走到一旁的井邊。也不見有打水的桶,只見他把麻繩熟練地繞了木盆一圈,雙臂各拎著麻繩一端,木盆被扔下水,雙臂再攪了攪往上的一提,那水盆就裝滿了水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