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舒徐,他們并肩坐在巷口的第一階石階上。
頭頂?shù)慕譄粢琅f是那種昏黃的燈,燈下飛蟲縈繞。
林隊捏著粉筆把剛剛那道物理題涉及的公式和重要的步驟寫到地面上。一道又一道公式在地面上逐漸浮現(xiàn),字體洋洋灑灑。
于善看著那些公式,甚至還能記得同時關于公式的一些對話。
【“公式我都能背了呀!可是一做題,我就不知道該用哪個公式了?”
“笨蛋!那是因為你不懂得公式定理背后的原理呀!每一個公式定理,你都要試著自己去推導它,同時配合著例題去理解,多做幾遍,就能知道啦!”
“真的?”
“清蒸的?!?p> ......】
只是現(xiàn)在他們的位子換了。
林隊不再是那個需要于善“輔導”的學生了,成了那個要給于善講題的老師了。地面上的字也不再是于善當時那略微稚嫩的少女字體了,而是林隊那雋秀的少年字體。
于善把下巴抵在膝蓋上,很隨意地問,“那時候,其實題目你全都懂的,對吧?卻總是假裝不懂,非要浪費我的時間?!?p> 林隊頭也不抬,手也不停,反問,“我是會干這種無聊事的人嗎?”
“是的。而且整整兩年。”于善的語氣似乎有點惱,可是也透著喜悅,“不過,謝謝你?!?p> “謝什么?”語氣平緩。
于善一把奪過林隊手里的粉筆,“裝裝裝!你就繼續(xù)裝吧!”
林隊不言,就平靜地看著她微微惱火的樣子不懷好意地笑著。
好一會,好像故意一般地也說了一句,“謝謝你?!?p> 于善一時愣了愣,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謝謝”兩個字,太過禮貌和客氣了,對他們來說真的顯得生疏了。
林隊用手指彈了一下于善的額頭,“所以我們之間為什么還要說謝謝呢!”
疑問句,卻用著肯定的語氣說著。
于善拿著粉筆在地上打著圓圈,心想,這個家伙從小就這樣,總是用著肯定的語氣說著反問的話。
頓時覺得,如果忽略掉一些方面,其實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有變。
或者直白點說,他們間的關系一直沒有變,只是有時候位置倒了倒。有時于善走在前面引著林隊,有時林隊跑到前面拉著于善。
在成長的這條路上,他們不曾真正偏斜過,因為他們牽著彼此。只要一方有一點偏了,另一方就會拉回一方。
初二那年,于善拉回過林隊,林隊也拉回了于善。
——
他們小學畢業(yè)那年,這座城市也開放了二胎政策。于是于善被父母接回自己家住了。
初中也理所當然地去了本市最好的師大附中念,而林隊則去了附近一所不大好的綿崗中學。
初一生的林隊,臉頰原本的肉慢慢褪去,好看的少年輪廓被帥氣雕琢著,明眉皓齒,氣宇出眾。加之成績優(yōu)異,于是開學不久就成為這座學校最受歡迎的新生,同時也是最異類的學生。
最開始,異類只是在于成績太好了,科科都是接近滿分的好。
綿崗中學是沒有錄取分數(shù)線的,換句話說,進不了其他學校的學生都在這里。
當時林隊執(zhí)意要念這座學校是帶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少心性的。
原因很滑稽,他覺得于善拋下他。原本他們約定一起上棉安中學初中部的,可是于善毀約了。
終于被父母接回自己家的于善毀約了。就像高中的狀元忘了糟糠之妻。
于善去了高門檻的師大附中,可林隊去不了。
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成績,而是因為林隊的打鐵爸爸沒有于善的父母有本事。
那時的林隊正處于叛逆期,少年對自己很自信,覺得環(huán)境改變不了他的。
對。
環(huán)境無法直接施力去改變一個人,但是處于環(huán)境的人必須改變自己去應對環(huán)境。
于是沒過多久,林隊便成為班級甚至全年級男生的公敵異類。
誰叫他的臉長的好成績也好,誰叫他總是無視他人不愿跟人做朋友,誰叫他是全校最受女生駐目的男生。
太出眾,太獨特,太矚目,是一種罪,屬于異類的罪。
異類之所以為異類,是因為會自動形成一大群同類來攻擊他,討伐他。
而在那所學校里,最好的捍衛(wèi)方式當然是武力。
差不多初一結束的時候,林隊就成了綿崗中學新的所謂年級大佬了,小弟們都尊稱他一句“林哥”。
眼神恨,下手也恨的林哥。
那時的林哥,每次打完架就會想起那個用無賴和嘴炮稱霸棉安街的小于善。
那個跟他說“跟我混吧!”的魯夫船長,也是那個拋下他們約定的毀約少女。
這期間,打架歸打架,林隊還是沒有放下半毫學業(yè),因為心中有一股怨恨。
怨恨著于善的不甘,在少年的心里撐著一切。
少年要向她的女孩證明一些什么。
用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