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本來還有一段時日才住進(jìn)李宏光家的爺爺提前住進(jìn)了新房子。
李成坤的爺爺雖然已將近八十歲,但從面相看頂多六十多歲。他身材高高瘦瘦,硬朗挺直的身板走起路來快且穩(wěn)重,他從來沒有什么病痛,幾乎連感冒都沒有生過,一看就是一位精干的長壽老人。
張婄婄對住進(jìn)新房來的爺爺特別有好感,不光是因為之前變相夸她幫她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爺爺一來她就不覺得孤孤單單了,也總算在生疏的家庭里找到了一個陪伴。
她從爺爺身上常常想到自己的外婆,她這樣深思下去時,內(nèi)心藏著的那處悲哀不禁使她潸然落淚。如果外婆還在,大抵她也不會選擇這樣一條苦路,過著遠(yuǎn)不如從前的日子,她為自己眼瞎似的命運(yùn)悲泣。
等老母親喊了聲吃飯,她才慌忙擦干凈了眼淚,從屋里匆匆走到廚房去幫忙。
“婄婄,成坤讓你回來住,你就在家住,家里的飯菜比城里的香得多,你要吃啥,媽就給你買去?!崩夏赣H一邊翻炒著鍋里的大白菜炒肉一邊說。
此時的張婄婄莫名地從心里涌出一股被感動的熱流,如果不是因為廚房燈泡不夠亮能掩護(hù)她潮熱濕潤的眼睛的話,她的傷感立馬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但她能從昏暗的燈光下,老母親的臉上看出上次離別時的難色早已云淡風(fēng)輕。她心想自己確實有點小心眼了,到底還是李成坤了解他的父母,果真只是嘴上說說,過去了也就忘記了。
“看情況吧,只怕我在這里要添了麻煩?!睆垔鐘缟晕⒄{(diào)整了心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說什么話呢,成坤是我兒子,你是他老婆,不就等于你是我的半個女兒嗎?說話別這么生分,都是一家人,只恐怕你初來不習(xí)慣,慢慢就好了,你爸這個人說話直,偶爾不好聽,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老母親說著,便把裝滿的白菜炒肉的一個大陶瓷盆子放在了老木桌子的正中間,剛一放下,等不及的爺爺拿起筷子在桌子上篤齊了,就在盆里撬來撬去地找。
“你這個老太婆,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說你的,憑什么說我?”
李宏光也拿起了筷子,等著有人把盛好的飯遞到他的手上,聽到不滿意處,他激動得用筷子敲起了盆子。他一敲,爺爺拿起筷子的手就停了下來。
接連敲了幾次,爺爺終于忍不住吼了起來:“老大,你是不是不想我在你家吃飯?”
“我什么時候說這話了?你這老爺子,一輩子沒把肉吃夠似的,我明天給你煮一碗凈肉讓你吃個夠?!?p> 李宏光略有些不滿地盯著爺爺說,爺爺聽了有肉吃,心頭自然是高興得很,但他并不高興兒子說話時的神態(tài)和口氣。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李宏光突然從寂寂無聲中抿了一嘴筷子對張婄婄說:
“離你們結(jié)婚的日子也不遠(yuǎn)了,你這肚子也越發(fā)明顯了,就不要東跑西跑的了。”
“放心吧,爸,我會小心謹(jǐn)慎的?!毙睦锱膹垔鐘缃K于很自然地叫了聲爸,李宏光和老母親聽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以后看熱鬧的事也少去。”李宏光吃了口飯又說。
“到處走走看看對寶寶是有益處的,醫(yī)生也這么說的?!?p> 因為受到了久違的長輩的關(guān)愛的張婄婄一時間又相信了她所選擇的命途是對的,此時的一家人,才是她向往的和睦幸福的家庭。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嬌氣,走一走,運(yùn)動運(yùn)動是好的?!睜敔斠贿呍谕肜锴藖砬巳ヒ贿呎f。
他找到了一塊肥肉放進(jìn)了嘴巴里,那未進(jìn)到嘴里的碎白菜葉還粘在筷子上,他又繼續(xù)伸進(jìn)了盆里。其他三個人看了似乎都沒有了什么食欲,傻傻盯著快吃光的飯菜半天都不想動筷子。
“你們快吃啊,怎么就我在吃?大家一起吃,我一個人可吃不完?!睜敔斨活欀胰獬?,說話的時候那眼睛也移不開手里的筷子。
為了不顯得嫌棄的態(tài)度過于明顯而使?fàn)敔斏藲?,張婄婄拿起筷子就認(rèn)認(rèn)真真地吃了起來。
爺爺見狀半夸半責(zé)備地說:“‘食不言寢不語’,就是要像婄婄這樣。跟你們吃個飯耳根子都不清凈,食欲就不振?!?p> “你的食欲還不振?一大半的肉都是你吃了的?!崩詈旯獾芍捵觳粔虻臓敔敚室鈿夂艉舻卣f。
“菜放桌子中間,就是大家一起吃的,有肉吃為啥不夾肉?人都是肉食動物,不吃肉就沒有力氣。”
無論什么時候,爺爺都有他自己的道理,雖然有時候李宏光覺得和他沒有辦法講道理的時候,會對他發(fā)發(fā)牢騷或者語氣重點,爺爺都不當(dāng)一回事,心胸如海寬,多少讓張婄婄自愧不如。
這一晚,張婄婄睡得特別安穩(wěn),加上白天的舟車勞頓,她的睡眠好到一挨著床就能做個好夢。
當(dāng)她剛剛進(jìn)入夢鄉(xiāng),似夢非夢地她熟悉的可愛又活躍的電話鈴聲突然就響了起來,等她朦朦朧朧開了燈摸著了電話時,才確認(rèn)這不是夢。
這個時候能打電話來的,她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李成坤。
“婄乖,今天回去感覺可好?”電話那頭的聲音特別的溫柔。
“很好,現(xiàn)在幾點了?我眼睛都睜不開。”張婄婄閉著眼睛裹在被窩里說。
“我媽給你燉的雞肉好吃嗎?”
李成坤這一問,張婄婄才想起下午李宏光跟他兒子說燉了雞肉的事,她頓時睜開眼睛大聲對電話里吼道:“騙子,你們一家都是大騙子?!?p> “怎么了?突然就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變化,我又說錯話了嗎?我們家的人都得罪你了?”李成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口氣是冤屈得很。
“根本就沒有雞肉,連雞毛都沒有看見,一盆大白菜里就只有幾顆肉,還都讓爺爺吃了?!睆垔鐘缛鐚嵪喔?。
李成坤聽了這孩子沒解到饞似的抱怨反而大笑了起來:“我爸他,他怎么能騙我呢?我找他說說去。”
“你打住,千萬別去,你一去他就知道是我在跟你發(fā)牢騷了,到頭來我又得倒霉了。”張婄婄趕緊勸說道。
“我爸這人就是愛開玩笑,但比起我二叔還是差遠(yuǎn)了,你放心,我會讓他們給你吃好的,你想吃什么?我讓他們買去。”李成坤安慰說。
“我可不要求吃什么山珍海味,為了我們的寶寶,能喝點肉湯就心滿意足了?!睆垔鐘绾茏R大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