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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山紀(jì)事

第一章 蓬山

蓬山紀(jì)事 樟木匣 2682 2019-11-21 14:29:39

  離開黎山的第一百七十日,葉瑤路過一座無名野山,正遇上兩群山獸在打架,一撥兒是以一條肥遺巨蛇為首,伙同不少兇狠的豺狼虎豹,一撥兒是一頭老猿為首,還有一只紅狐和一群老弱病殘的小獸。葉瑤本是個過路的,不愿多生是非,可旁觀之下,眼見得那老猿這撥兒漸漸處于下風(fēng),被欺負(fù)得好不凄慘,一片哀嚎,她遂本能地飛身過去,拔出攝焰,護(hù)住了一只負(fù)著幼崽的母猴,當(dāng)然也激怒了巨蛇,于是免不了一戰(zhàn)。一炷香功夫,肥遺腹部負(fù)傷流血,帶著猛獸悻悻退走,走時不忘用血紅的眼睛狠狠剜了葉瑤一眼。

  葉瑤被解圍的一方圍住,老猿和紅狐幻化出人形來,帶著一幫山獸跪了下去,感激喚她恩人。紅狐幻化出的中年美婦自稱崔娘,老猿須發(fā)皆白,杵著拐杖,被崔娘稱作“老叔公”,二人身上都帶著不少傷痕。葉瑤在這些獸族中淺淺掃過一眼,見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面有饑色,想來常常受到欺凌,便不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隨他們上山暫歇一晚。

  到了山尖處,早有手腳麻利的山獸為葉瑤搭起了一個臨時過夜的草廬,草廬建在一處山崖,前是一處開闊的場坪,對著半山夕照和崖下碧水,倒也是別樣的景致。崔娘奉了山茶和山果來獻(xiàn),葉瑤和老叔公就著一張石臺敘話。

  老叔公磕著煙灰鍋?zhàn)?,因?yàn)闋縿觽诙g或吸氣有聲,顯得有些滑稽,忍著痛楚陪著笑容問葉瑤:“恩人,你從哪來?”

  葉瑤啜了一口茶,看著張羅著猴子們將調(diào)混的草藥膏涂在大片樹葉上分發(fā)眾人的崔娘,簡短回答:“黎山?!?p>  老叔公吃了一驚。黎山?那可是處仙家福地。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女,黑黑瘦瘦,貌不驚人,一身麻衣布裙,松懈時神色散漫。若是不看眼神,也許會誤以為是個女童,但那暴起一戰(zhàn)時,那目中的精光竟比流星璀璨,兼那時抽出發(fā)間法器,化劍為虹,一瞬間周身迸發(fā)出的凌冽之氣,絕不是一個孩子所能擁有的英氣逼人。

  老叔公畢竟也活了些上百年歲,知道這世上能人異士不知凡幾,見葉瑤似乎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也就不予深究,只繼續(xù)問:“恩人似是行色匆匆,要去往何處?”

  這一問,倒把葉瑤問住了。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下天邊,終記起離開黎山的時日已不算短,可月哥哥的碧珠鳥這一次卻未見到蹤影。她心底生起頹然,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p>  他們是黎山老母十萬年前路過昆吾山時拾得的兩塊靈石,依著各自的形態(tài),老母賜了黎山的黎為姓,分別取做黎璧月、黎曜夜,養(yǎng)在膝下,亦母亦師。黎璧月化成人形用了七千年,而她用了一萬年,所以理所當(dāng)然成了她的哥哥。黎山上下只稱名不道姓,天底下誰都不知道曜夜是誰,可天底下很多人都知道黎山的璧月公子,說他小小年紀(jì),天賦驚人,百萬年來都難出一個的天縱奇才,修習(xí)速度一日千里,到得他成年時一身靈力已與九宸天上佼佼者不相上下,早早地被昆吾山祖收為入室弟子,命他在增城協(xié)理天下山事。外間皆盛傳他會是昆吾令的傳承者,也就是下一任山祖,其地位與后土娘娘齊肩。這樣一個名動八荒的人物,卻無人知曉有一個靈力低微、性情頑劣的妹妹。

  她自知天資庸碌,是以自小修習(xí)靈術(shù),雖屬努力,卻往往在沖破關(guān)隘關(guān)鍵之時受到阻滯,有一回強(qiáng)行突破關(guān)隘時卻受焚心之苦,昏迷三天三夜,此后婆婆一番斷言,說她靈竅不通,若逆天行事,或有性命之虞,令她徹底死了修習(xí)上進(jìn)的心。怕她受打擊過大,也為了保護(hù)她,婆婆將黎山的鎮(zhèn)山法器之一的攝焰送給了她,命她隨身攜帶,危難之時以圖自保。

  如果說攝焰劍是因禍得福,那么這場大病對于葉瑤最大的好處,便是璧月更加無微不至的看顧。黎山上下都知道,璧月最為看重的,就是這個扔在眾人里毫不起眼的妹妹。

  有多久沒有聽到月哥哥喊我“小夜”了呢?葉瑤惆悵地想。自從他去了昆吾山,回來的次數(shù)就變少了,就連碧珠鳥捎來的信也越來越少了。雖然協(xié)理山祖打理萬山事務(wù)是很忙,可是他也會在偶爾停歇的片刻,記掛起千里之外的黎山之中還有個小妹妹在等他嗎?

  本來葉瑤對這一點(diǎn)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后來從昆吾山來和婆婆敘話的幾位山主,他們語焉不詳?shù)靥岬綆孜凰?,什么洞庭仙子、湘水水君、洛水水君,似乎每一位都是天人殊色,托他們過來問一問黎山少主的婚配。葉瑤乍聽之下只覺得一股酸楚涌上心頭,然后化成憤怒,如鯁在喉,難受得緊,偏生又不知這憤怒是為了何事。后來她接到碧珠鳥的信箋,看到璧月依舊不疾不徐的口吻,一氣之下撕了信紙,還揪掉了碧珠鳥的兩根尾羽,附上兩個大大的字“走了!”。

  論理說,就算這鳥兒小氣念著她揪羽之仇,但也不敢違反璧月的命令不出來尋她,她化名葉瑤走了這小半年,卻連碧珠鳥的鳥毛也沒看見一根。葉瑤知道這次離家出走在明面上實(shí)在是事出無名,大抵是婆婆因著她從前每每遛出去玩耍屢教不改的劣跡而動了真怒,就連璧月也下了嚴(yán)令不得找尋。

  老叔公的話打斷了葉瑤的漫想,他一邊察看著葉瑤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說:“此山雖簡陋,但人心淳樸,正是因?yàn)槿绱?,大家才守著這里,寧愿日子清苦些,也不愿離開。不過,就算是受些天災(zāi)也罷了,你也看到了,鄰山山主圖鶩老太兇蠻陰狠,手下那條肥遺更是為虎作倀,常常率眾越界來犯,令我等雪上加霜,再撐不過數(shù)月,也許還是要離開家園。恩人氣質(zhì)不凡,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若是沒有想好去處,可否愿意留在此山,讓我等擁戴你做個山主,為我等提供一點(diǎn)庇護(hù)?”一邊說著,帶著另一邊支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崔娘,以及在場的獸族都跪了下去。

  山主?葉瑤一驚。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論理說,黎山的兩位少主成為某位山主是自然不過的事,但就他們的身份,就算不是昆吾這等萬山之祖,不是五岳名山,也該是鐘靈毓秀的福地山川,絕對不可能就在一座荒野無名之山就草草落了山籍。她知婆婆雖未對她寄予厚望,卻一直在暗中籌謀他們的未來,若是知曉此事,不知會不會把她老人家再氣出幾條皺紋。

  見她面露難色,老叔公招呼大家站起來,搖著手道:“都起來吧,我也是厚著臉皮來提一提這個話頭,莫要難為了恩人?!彼D一頓道:“以前我們也靠自己熬過來了,以后也要守好這座山,直到最后一個?!崩鲜骞f得平靜,但話里的悲壯之意令大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葉瑤只好不語,那只被她救下的母猴蹣跚著走過來,將她的孩子遞到她手中,口中“吱吱”數(shù)語,淚流滿面。老叔公嘆了口氣,解釋道:“她是說,那肥遺蛇臨走怨恨深重,必定回來復(fù)仇,想來不會太久,她身上有傷,走不了太遠(yuǎn),請你走時帶上這個孩子,遇到個山明水秀的安穩(wěn)之地,便放他自生自滅,好過在這里填了虎狼肚皮?!?p>  葉瑤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手中的小猴,小猴子睜著濕漉漉的大眼,低頭去尋她的手指吮,那亮晶晶的瞳孔閃爍的天真觸動了她心底的柔軟,她脫口而出:“我留下了。”

  除了老叔公和崔娘,眾人皆歡呼起來。葉瑤站起來,將手中的小猴子還給母猴懷抱,環(huán)顧了一下山林,見漫山荒草,蓬蓬如羽,便漫漫說道:“從今日起,便喚此山為蓬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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