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讓人服侍的習(xí)慣。若不是她念著報恩留下,又沒個去處,也不必在我這兒受人約束。”璧月淡淡地說。
一個白衣小鬟急急地跑過來,裙裾上劃出星空藍(lán)的藍(lán)弧,怯生生地說:“公子,你方才叫我么?”
“罷了。青丘教習(xí)看看便走,不必忙了。你自去吧?!辫翟聡诟赖?。
習(xí)顏退下。青丘搖著扇子,領(lǐng)子上的絨羽隨風(fēng)飄飄,搖頭嘖嘖贊道:“好一朵嬌花,我見猶憐啊?!?p> 璧月問青丘:“你下山有什么事?”
青丘道:“新一批修習(xí)的弟子就要到了,青要堂主特命我下山來置辦些物料?!?p> “剛好我也有事出谷,便一起吧?!?p> 璧月和青丘并肩行走在桐林里,草木蔥蘢,間或幾聲清麗婉轉(zhuǎn)的鳥鳴。
“聽說這次也有黎山過來的人?”青丘問。
璧月點頭。
“若是分到我的館中來,我一定多多關(guān)照,不用謝我哈。”青丘笑瞇瞇道。
“不用?!辫翟戮芙^得很直接。
“為何?”青丘很是驚訝,同時因為被拒得猝不及防有點氣悶。
璧月簡單道:“自有人關(guān)照。”
“誰?。磕奈惶弥??你?總不會是山祖吧?”青丘滿腹疑惑。
璧月剛想要說話,突然兩人聽到了一聲巨大的獸吼之聲,震徹了山谷,驚得鳥獸都紛紛逃散。
兩人對看了一眼,心里不約而同地說:開明獸!
開明獸是昆吾山的守山神獸。它的此番動靜只能指向一件事:有人闖山!是誰這么莽撞,沒有得到接引就隨便上山?惹怒了開明獸可不是小事!
璧月和青丘立刻前往聲起的地方。下一瞬,二人已經(jīng)趕到,只見開明獸的九個獸頭表情各異,有的憤怒,有的疑惑,有的驚訝,還有的困頓,最中間的那只獸頭銜著一個玄衣少女的腰身,而被倒掛空中的少女拿著一把紅色琉璃般的長劍,正氣鼓鼓地與那獸頭對峙。
這情景確實詭異,青丘正待仔細(xì)查看再做定奪,只感覺身邊一股凌厲的肅殺之氣沖天而起,璧月已幻化出幻雪刃,使出一招“蒼茫大地”,漫天利刃冰鋒,如鵝毛大雪,罡風(fēng)裹挾,勢必要將攻擊范圍內(nèi)的事物絞殺粉碎。
青丘大驚,千百年來,他見過璧月使出此式只有兩次,上一次還是五百年前在增城的帝舜臺上,璧月以一抵十,挑戰(zhàn)了八位山主和兩位堂主,最終成了山祖的唯一入室弟子。那天,這一式使出來的時候,增城的蒼穹都似乎黯了一黯,雪殿上的冰磚雪瓦都震落了一層。
“璧月,莫要傷它性命!”青丘大喊道,同時疾飛到璧月和開明獸之間,大力一揮手中的萬里晴空扇,一股巨大的氣浪泛著隱隱的紫色光波迎面撞擊上不計其數(shù)的幻雪刃,只聽“轟”地一聲,絕大部分一擊之下偏離了方向的幻雪刃在側(cè)面百米的樹林里齊齊橫掃出了一個巨大的扇形。
余下少數(shù)的幻雪刃帶著減弱的力道打在青丘身上,痛得他悶哼一聲。
那邊開明獸受了動靜的影響,松了口中的少女,避了開來,此時警惕地看著場中。它與璧月相熟,所以看清攻擊的人后獸頭上盡是委屈和不解。
不用說,這玄衣少女自是因了某人逼婚提前趕著上山的曜夜,不知首次入山的規(guī)矩,是要由增城的雪翼接引的。陌生的氣息驚動了開明獸,這才僵持起來。
若不是她身上有穿云甲,又帶有不少夢涎香,此番驚險比起招搖山面對梼機獸,只多不少。
此刻,她剛一落地,璧月就飛過來抄住帶到一邊去。等青丘那邊安撫了開明獸之后過來,璧月已經(jīng)給她檢查一遍完畢,確認(rèn)無大損傷后方松了口氣。
青丘揉著酸痛的胸口走過來,一邊齜牙咧嘴地說:“璧月,你可下了狠招啊,人都要被你打穿成篩子了?!?p> “這丫頭誰啊,傻乎乎的不要命了,為了她你差點殺了守山獸啊,山祖知道了怎么辦?!”他一邊看著璧月給曜夜包扎腿上的傷口,一邊絮絮念叨。
“不會的,那家伙皮厚,死不了,山祖那里,我自有交代?!辫翟潞喍痰?。
曜夜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多說什么,由著璧月攙扶她站起來。璧月對青丘道:“方才救人心切,你的意思我明白,多謝。我現(xiàn)在有些事情處理,就先回習(xí)園了。”
他回頭對曜夜說:“小夜,這是浣花館的青丘教習(xí)。過來行禮?!?p> 曜夜跛著腿向青丘行禮。
青丘點點頭算是回禮,看看曜夜又看看璧月道:“你就是黎山來的新弟子?”小聲嘟囔了一句:“這么喜歡惹麻煩我可不敢收。”
“那我先走了,不必言謝。改天陪我痛快殺盤棋便行?!?p> 青丘走后,曜夜拖著腿跟在璧月后面慢慢走。山林恢復(fù)幽靜,陽光穿過豐厚的植被在大地上編織光影的網(wǎng)。璧月的影子在她的腳前方晃動,卻始終背對著她不發(fā)一言。
她覺得有些尷尬,也試圖找話說,比如“哈哈,原來大名鼎鼎的昆吾守山獸是這個樣子”,又比如“誰想到它有九個頭啊,我身上備的夢涎香再多也填不了九張嘴啊”……沒有回應(yīng)。她有些茫然,猜想因了她的莽撞璧月應(yīng)該是生了氣的,于是閉了口,垂頭喪氣地跟著走。
神情恍惚地走了幾步,突然撞上一個涼涼的身體。曜夜摸著額頭“哎”了一聲欲后退,卻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
“對不起。剛才我嚇到了?!辫翟掳杨^埋在她的發(fā)里喃喃說。
曜夜眼眶有些濕熱。心里有個聲音說,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是我沒有通知一聲就跑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啊。
璧月靜了靜,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態(tài),松開手來,笑笑道:“為什么提前到了?”
曜夜在被人逼婚和想你這兩個答案里徘徊了一陣,選擇了最安全的第三個答案:在家待得無聊了。同時小心翼翼地等著挨批。
“嗯?!辫翟曼c點頭,不以為怪:“也是我疏忽,沒有在離開時把昆吾的規(guī)矩告訴你,不然也不會發(fā)生如此兇險?!?p> “哪里,哪里,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哈哈哈?!标滓冠s緊說,被璧月略含怨意的眼神看一眼又噎了回去。
接著,在回習(xí)園的路上,璧月對曜夜介紹了下昆吾的一些事項。
“昆吾山由下至上是桐谷、閬風(fēng)和增城。山主和水君修習(xí)的地方在閬風(fēng),桐谷設(shè)有不拘所,通過不拘所的考核和分配后,確定進入閬風(fēng)的弟子都會由增城的雪翼接引著,分批送到增城去拜謁山祖,方入閬風(fēng)?!?p> “婆婆早已寫信給四堂主之一的青要山主,所以你便可免了不拘所的考核。我原想著親自帶你上增城拜見山祖……”璧月停了一下,看著曜夜的腿皺眉道:“看來先在習(xí)園休養(yǎng)兩天也不遲?!?p> 曜夜進了習(xí)園之后,璧月喚了習(xí)顏出來,說了幾種草藥的名字,囑咐她去煎副藥來。習(xí)園雖常有山主因公事出入,但如此形容帶回一個女子還是首次,習(xí)顏有些不習(xí)慣,有些發(fā)愣,璧月又重復(fù)了一遍,她才慌不迭地點頭跑走了。
“是星零花精么?”曜夜看出了習(xí)顏的原身。
“嗯。”璧月點點頭,說道:“你先去歇著吧,有些事情我要先去處理,習(xí)顏煎好藥時我會回來,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喊她?!鳖D了一下道:“這里不比浮云宮方便,但比蓬山的草廬到底好些,你安心養(yǎng)傷,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