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安!”我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可能是距離太遠的緣故,那聲音聽起來孱弱又幽怨。
那條河就在我眼前,我甚至感覺到有絲絲涼氣鉆進鼻子,荒漠的雪景有一種難掩的燥熱,更顯得那河鬼魅撩人。從遠處漂來一方幾米見方的碩大浮冰,“哐叱”一下懟在河岸上,岸上的流沙順勢沖進水中。
我深吸一口氣,狂奔著沖了上去,這時身旁白影一閃,我感覺自己步子一下子松快起來,低頭一看,整個人被竟然被拎了起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那塊浮冰已經(jīng)迅速漂到眼前。
白馬踩上岸邊磚石,單臂發(fā)力一推,我竟然就被扔到了那浮冰上,頓時胸口一疼,眼皮砰砰跳,我撞到冰層的同時,白馬騰空卷起一股風圈交雜著雪沙,穩(wěn)穩(wěn)落在我邊上。
“厲……厲害?!蔽殷@魂未定地爬起來,身子比腦子快,抽出匕首,趴倒在浮冰邊緣,探出半個身子朝水里看去,果然!浮在水面以下的淡藍色冰層外緣附著著一層皮革似的東西,好像是粘粘在浮冰底部的,接近透明的網(wǎng)狀物質,上面有青褐色的紋路。
茗煎冰下水,這就是虎皮要探的囊袋子了。
我連忙又朝前爬了幾寸,打算用匕首把那青囊從冰層下撬出來,水流激蕩翻滾,我不得不騰出一只手緊緊抓住浮冰邊緣,冰層表面很糙,磨得指肚發(fā)酸。
“此安……”
又是一聲,我根本沒顧得上抬頭,一心就盯著眼前唾手可得的囊袋子,伸出胳膊剛要刺入冰中,突然后背勁風驟起,耳邊傳來一聲金屬相碰的脆響,我一抬眼,白晃晃一道劍鋒橫在我面前,扭頭朝下一看,我肩膀下面的冰層水線處竟然嵌入了,一顆子彈。
我一個激靈猛地收回手,驚慌地朝四周張望——
我們進來時的峽谷兩側延伸的沙丘上,橫亙著枯死的老胡楊的地方,漸漸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那黑影越來越近,我瞇起眼睛拼命辨認,“天哪,那不是清人嗎!”
清人的身形輪廓越來越清楚,很明顯他是飛快朝這里奔來的,他后面接連出現(xiàn)了幾個人影,仔細一看其中一個壯實魁梧的影子,居然是虎皮??磥砬迦嗽谮s來的路上和找其他路的虎皮相遇了。
我的心瞬間松了一半兒,但看到那顆被白馬擋下來的子彈,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心想這是什么情況?
“小心!”清人沖我們大喊,我側過頭想要回應他,余光一瞥,就見那峽谷出口處赫然出現(xiàn)了一排黑衣人,足有十個左右,看不清面孔。
這下沒得猜了,是那隊日本人。
這些人明顯訓練有素,還能持槍,來頭絕對小不了。我一下子蒙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緊貼冰層趴了下去,手里的刀浸在水里,隨著水流起伏一下下磕碰著水下的浮冰。
“嗖!”又是一聲凌厲的刺響,我聽見清人的叫喊,水波洶涌,帶著我們直流而下,這時候我身旁的白馬持劍一躍,只借浮冰上下起伏的波勢翻身而起朝岸上展臂一躍,落地的瞬間那柄劍在沙層削起浪似的揚砂,完全遮擋了那些家伙的視線。
趁這幾秒鐘的當口兒,白馬縱身滾地三周,模糊之中寒光一閃,我估計那幾個家伙都還嗆著一嘴沙子呢,根本不知道白馬是從哪忽然就到了眼前。
虎皮和清人幾個人沒有從沙丘上跑下來,而是分成兩路沿著高地邊緣繞過了荒漠,我知道他們是準備在下游截住我。
妥了,又剩我一人兒了。
“此安……別掉鏈子……”我深吸一口氣,看著白馬和虎皮他們的離我越來越遠,干脆埋下頭一心放在那囊袋子上。水流頻繁地飛濺到我眼前,我將匕首狠狠插進冰里,那透明的“皮革”動也不動,廢了好大的勁兒,最后我急了,把刀往邊上一插,探下去半個身子伸出雙手夠到了那黏著在冰下的東西的邊裙,頓時渾身一個冷顫,這玩意兒手感很像是豬皮,滑溜溜又粘膩,手指一摳還能感覺到跟豬皮的皮下脂肪顆粒一樣綿密的顆粒感。
我被水嗆得直咳嗽,大片大片混雜著沙礫的雪花塞進脖頸里?!斑馈?!”我悶喝一聲,兩條胳膊拉伸到了極致,從水里傳來冰層與那玩意兒撕扯剝離的聲響。
“嚓啦!”
我整個人朝后一翻,這時從后面?zhèn)鱽磬须s的流水激蕩聲,扭頭一看,我什么反應都沒了。
浮冰撞上了另一塊巨大冰層,我被強烈的慣性掀翻到水里的時候,兩只手還死死抓住那大片的“茗煎冰下水”。
水立即灌進肺里,也許由于加上我整個人體重的緣故,我落水的一瞬間感覺手里一輕,那浮冰底部竟然又被我扯下大半片來。
水里溫度驟降,我開始努力朝上游,出水的一瞬間正巧那浮冰就在我眼前,從下仰視更顯冰層大得駭人。我大口喘著氣,一只手扒住冰縫,眼睛卻朝岸上看過去。
那幾個日本人顯然不是白馬的對手,這時候也不知道被打到哪里去了。
“呼!”我吐了一口水,撐著胳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半個身子送上去,耳朵里已經(jīng)嗡鳴得不像樣子,剛要歇一下喘口氣。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雙眼睛。
浮冰上,不知什么時候藏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