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緣由

　　夏笙已被捉去了多日，這一日晚上，空中無月，夜如墨染。

　　李千陽身穿夜行衣，手握天何劍，輕然落于鎮(zhèn)妖司不遠處的一間房舍頂上，他的身影與這夜色幾乎融為一體。

　　他自知自己一人前去那鎮(zhèn)妖司救夏笙定然是兇多吉少，可當下也無其他辦法，夏笙每在那妖獄里多待一天，他心里就難受上一天，已經(jīng)接連好幾天過去了，終是忍無可忍，遂決定以身犯險。

　　李千陽遠遠地看著鎮(zhèn)妖司里巡邏往復的侍衛(wèi)，看了好久也不見有三大門派的弟子，一時有些遲疑。又看了一會兒，終于下了決心，壓低身形，疾走多步，正欲翻入鎮(zhèn)妖司院內(nèi)，忽聞腳步聲響起。

　　只見一道身影踏墻而上，輕輕幾下便落至了李千陽身后。

　　李千陽頓時大驚，以為自己已經(jīng)暴露，天何劍猛然出鞘，揚劍便斬向此人，那人身形靈敏，倏然側(cè)身讓過斬來的仙劍，轉(zhuǎn)而一手握住李千陽手腕，另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李千陽正欲發(fā)力掙脫開來，那人忽然開口道：“千陽兄，先別動手?！?p>　　李千陽聞言一愣，忽覺這聲音有幾分熟悉，那人隨之拉下臉上面罩，抬起頭來，李千陽看去，原來此人竟是經(jīng)常來空明醫(yī)館買藥的蕭野音。

　　蕭野音低聲說道：“千陽兄，這周邊盡是埋伏的修仙門派弟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跟我來?！闭f罷便翻身下了墻。

　　李千陽一時不解，但仍舊隨他而去，兩人貼墻在陰影里快步馳掠。

　　夜色里，常燕和幾名云靈山弟子正自巡邏，忽聞遠處似有動靜，一時均停住腳步，屏息凝神，片刻后，一只小貓從兩房之間躍過，順帶叫了一聲，眾人這才放松，又繼續(xù)向遠處走去。

　　那只小貓落于房上，看了那幾個云靈山弟子一眼，轉(zhuǎn)而繼續(xù)向遠處奔去，走了十來丈遠，便化為人形跳下地面，隱去了。

　　李千陽和蕭野音一起走了好遠，他一時鬧不清楚蕭野音是何用意，遂停住腳步，問道：“野音兄，你這是何意？”話音剛落，另一年輕男子從他倆身后趕了過來。

　　蕭野音沖那男子點了點頭，兩人顯然是認識的，轉(zhuǎn)而他又看向李千陽，說道：“千陽兄，你若想救夏笙姑娘，便跟我走。”說罷，便和那男子繼續(xù)向遠處走去。

　　李千陽一時驚疑，他這幾日行事一直極為小心，未想到竟是被蕭野音查明了自己用意，遲疑了片刻，隨之還是跟著他們而去了。

　　三人越過多個巷口，來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房舍前，蕭野音輕敲了兩聲門，門開了，一個年輕人探出頭來，見是蕭野音便開了門讓三人進去了。

　　剛一進入中堂，便見蕭聲余端坐在中間主座上，那名隨蕭野音一起回來的年輕男子見禮道：“蕭伯?！?p>　　蕭聲余微微頷首道：“幸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p>　　那名男子聞言答道：“是。”轉(zhuǎn)而去了后堂。

　　李千陽越發(fā)不解，遂問道：“先生，你們這是？”

　　蕭聲余淡然一笑道：“是唐突了些，我料定你定然會犯險去救夏笙，遂命我兒和一名手下一直在那鎮(zhèn)妖司旁等候你?！?p>　　李千陽仍是不解，說道：“我確是要去救夏笙，只是先生是何意呢？”

　　蕭聲余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啊，野音，你來說吧?！?p>　　蕭野音聞言點頭，隨后說道：“千陽兄可還記得小竹林里那場打斗嗎？”

　　李千陽聽聞他竟是知道此事，為之一驚，隨之說道：“自然記得?！?p>　　蕭野音又說道：“那你可記得你最后以一招絞劍術(shù)絞飛了那人手里的仙劍方才取勝的？”

　　李千陽點頭說道：“不錯?！?p>　　蕭野音微微一笑，說道：“千陽兄不覺得奇怪嗎？那人何等修為，怎會被你一招絞劍術(shù)將仙劍絞飛了手？”

　　李千陽當時便覺奇怪，以關澗的修為怎么也不可能被他一招絞劍術(shù)將仙劍絞脫了手，遂說道：“確是有些奇怪?！?p>　　蕭野音說道：“你最后那招絞劍術(shù)實則是我在一旁以石子痛擊了他的手腕，方才讓他的仙劍脫了手?！?p>　　李千陽一時大驚，訝道：“原是野音兄在暗中助我？”

　　蕭野音說道：“不錯，事情的緣由本是這樣的，我之前聽聞那里有兩名族人被修仙門派弟子斬殺，他們留了兩個孩子無依無靠，那天我正是前去收留那兩個孩子的，剛好路過那里，便見你們在那打斗，遂隱在暗處觀望了起來，我見你拼死護著夏笙姑娘，遂出手幫了你們?！?p>　　李千陽聞言一窒，心中愧疚，歉然說道：“實不相瞞，你們那兩位族人便是我殺的?！?p>　　蕭聲余擺了擺手，說道：“那時你還是云靈山弟子，受鎮(zhèn)妖司之托去斬殺我等族人也是奉命行事罷了，而且我看你也并非惡人，此間緣由就不必再贅述了，就讓它過去吧?！?p>　　李千陽一時愧然，略微點了點頭。

　　蕭野音又接著說道：“等你們走后，我又在那片小竹林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見到一處墳塋前豎著一塊兒墓碑，上有‘夏紫煙之墓’幾個大字，回去后便將此事告于了我父親，而我父親與那位夏紫煙前輩是舊識?！?p>　　李千陽一愣，他未料想到蕭聲余竟是與夏笙的娘親相識，遂說道：“原來您與夏笙的娘親是舊識，怪不得您多次來空明醫(yī)館受騙，想來也是為了幫助我們吧？”

　　蕭聲余點了點頭說道：“不錯?！?p>　　李千陽又問道：“那您是如何找到我們的呢？”

　　蕭聲余說道：“我聽我兒說你們在那小竹林里一番死斗之后，便帶著傷往五風城而去了，而這五風城里僅有空明醫(yī)館一家給妖看病，所以我便料想你們定然去了那里，事后我去拜訪之時，你們兩人也果然在那?！?p>　　李千陽不禁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p>　　蕭聲余又說道：“前些時日我聽城里的族人說鎮(zhèn)妖司抓了一名小妖，后來又經(jīng)幾番打探，才得知這小妖竟然是夏笙，一時也是震驚不已，我等本想去救夏笙，但轉(zhuǎn)念一想你一定也會去救她，所以便一直在鎮(zhèn)妖司周邊等你，如今可算是等到了?！?p>　　李千陽聞言一頓，說道：“先生，夏笙雖是你們族人，但也不可讓你們冒這么大風險去救她，此事由我一人來做就行了。”

　　蕭聲余說道：“你一人前去和送死有何區(qū)別？而且夏笙不光只是我的族人那么簡單，他的父母曾救過我多次，如今我縱然是赴死也要去救夏笙的?！?p>　　李千陽聞言一愣，他未想到蕭聲余與夏笙的父母竟有如此淵源，遲疑道：“先生，你說夏笙的父母曾救過你？”

　　蕭聲余點頭道：“不錯?！鞭D(zhuǎn)而又深深嘆了口氣，目光深遠，喃喃道：“一晃都十六年了……”

　　李千陽心里一驚，問道：“十六年前？可是妖亂之時？”

　　蕭聲余目光又落至李千陽身上，緩緩說道：“是啊，如今你已和夏笙成婚，有些事我便也不瞞你了，我與夏笙的父母都曾參與了那十六年前的妖亂?！?p>　　李千陽心神巨震，不禁后退了一步。

　　夜影，油燈，故人。

　　蕭聲余平靜地訴說起十六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