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啪”的一聲，天子猛然拍桌，劉先銳的身軀也隨之一顫，天子怒斥道：“你身為鎮(zhèn)妖司指揮使，竟然能讓妖族從妖獄中劫走犯人，要你何用??？”
劉先銳痛心疾首，如喪考妣，頭壓得已是不能再低了，他語調里帶著哭腔，說道：“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p> 天子眉目一橫，憤然說道：“死？你死倒是容易，可這唯一的妖玉線索丟了，你死了又有何用？”
劉先銳當即不再多言，又連連叩首求圣上責罰。
天子見他這副樣子，一時倒是有些不忍，便也沒再罵他了。白順平一直靜靜立于一旁，他忽而問道：“劉指揮使，此事發(fā)生后你可有所作為嗎？”
劉先銳聞言趕忙答道：“回丞相大人，此事發(fā)生后我已第一時間通知各個門派的鎮(zhèn)妖使，命令他們帶領門派弟子仔細搜查所管地域，若有線索即刻匯報鎮(zhèn)妖司?！?p> 白順平微微點頭，又說道：“那如今你可有追查的方向嗎？”
劉先銳立即答道：“有有，佛隱寺的明心大師認出了這群妖族里的一人，那人曾參與過十六年前妖亂之事，小人猜想這伙劫獄的妖人極有可能就是妖亂之時留下的余孽。”
白順平微微皺眉，又說道：“這么說，這伙妖人非要救她，那么這名叫夏笙的妖女確實是與那妖玉和多年前的妖亂有著重大關系了？”
劉先銳說道：“是，小人已經(jīng)查清楚了，夏笙便是當年的妖王蒼星染之女?！?p> 天子和白順平聞言均是一驚，天子急問道：“此話當真？”
劉先銳答道：“千真萬確。”
白順平稍一思量，轉而對著天子說道：“圣上，當下事已發(fā)生，我等按著線索繼續(xù)摸查，未必沒有轉機，而且這妖女既引出了妖亂余孽又與妖玉有關，如此一來我等或許能一舉兩得?！?p> 白順平話語平淡，但亦是當下唯一的選擇，而且夏笙已然被妖族救走，就算處死劉先銳也是于事無補。
天子心緒稍平，微微思量之后隨之面色冷峻地看向劉先銳，說道：“我給你十日時間，十日內若無轉機，你便提頭來見！”
“謝過圣上，謝過圣上！”
劉先銳聞言又立即連連叩首，謝過圣恩。
天子冷哼一聲，轉而起身大步離去。
白順平淡淡看了劉先銳一眼，低聲說道：“生死便看你造化了?！闭f罷也轉身離去。
劉先銳連忙對著白順平離去的方向說道：“多謝丞相大人為小人說話。”
抬眼時，兩人已上了馬車，向著皇宮而去了。
盤虎村外，小竹林間。
李千陽抱著夏笙靠在那株桃樹上，時下雖是冬季，但桃樹下仍有些許花瓣兒殘留，混在泥土里宛若血滴。夏笙已是彌留之際，她靠在李千陽懷中靜靜地看著這片小竹林，臉上似有虛弱的笑意。
李千陽心中痛苦至極，若是他當初沒有遇見夏笙，自己就死在那小河邊上，那夏笙就會在這片小竹林中一直安靜生活，也就不會走至今天這一步。
“千陽…娶了我…你后悔嗎？”夏笙語氣孱弱，輕輕問道。
李千陽強定心緒，掩淚淺笑道：“不后悔啊，你做了我的娘子，我這一生都知足了?！?p> 夏笙聞言淺笑，又往李千陽的懷里靠了靠。
“可我…不能陪你…一生了……”
李千陽再也忍不住了，一時淚如雨下，緊緊抱著夏笙。
“千陽…我好冷…好困啊……”
夏笙說完面色便越發(fā)蒼白了下去。
李千陽緊握著夏笙手腕，將自身真力源源不斷地度入到了夏笙經(jīng)絡之中，可依舊阻擋不住夏笙一點點冰冷下去的溫度。他低頭靠在夏笙額頭，一絲絲淚水滴落到了夏笙臉上。
夏笙淡淡一笑，輕輕抬手為李千陽擦去了淚水，轉而手腕垂落，一點點閉上了眼。
“啊……”
李千陽失聲痛哭，身體已是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了起來。
許久過后，桃花樹下，李千陽抱著那宛若落花一般的女子茫然呆坐，他目光微轉，看到地上殘落著一朵桃花，遂將其拾起戴在了夏笙頭上。又過了片刻，忽有嘶啞的歌聲傳來————
“興亡千古繁華夢…詩眼倦天涯……孔林喬木…吳宮蔓草…楚廟寒鴉…數(shù)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數(shù)間茅舍…藏書萬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
李千陽斷斷續(xù)續(xù)地唱著這首歌，隨后又不住地念叨著最后這幾句?；蛟S對于他們兩人來說，早一些“投老村家”也就早就過上了“松花釀酒，春水煎茶”的生活，夏笙也就不會是這個結果了。
李千陽在此默坐了整整三日，不知何時，他已將夏笙身上的的血污擦去，衣裳上的血漬也都盡量搓洗干凈了，頭發(fā)也都精心梳理過。此刻，夏笙躺在李千陽懷中，面目安然，就像睡著了一樣。
他輕輕起身，抱著夏笙往夏紫煙的墳塋處走去了。
走至夏紫煙的墓前，李千陽將夏笙輕輕放至地面，轉而自己跪在了夏紫煙的墓牌前。
“娘……”
李千陽面色頹喪，宛若失神，剛說了一個字便已說不下去了。良久，李千陽雙拳緊握微顫，面色愧然痛苦，失聲說道：“是我沒照顧好夏笙……娘，我定會為夏笙報仇的?！?p> 微風拂過，小竹林里簌簌地響了一陣，幾片落葉劃過李千陽和夏紫煙的墓旁。
李千陽輕輕說道：“娘，夏笙就勞煩您照顧了。”
說罷，他沖著夏紫煙的墓牌磕了三個頭，隨后緩緩起身，拔出身后天何劍，以劍鋒在夏紫煙的墳旁一點點向下挖了下去。
隨著天何劍越挖越深，一尺，兩尺，三尺………一直挖到七八尺深也未見夏紫煙的棺木。李千陽正自奇怪，他本想將夏笙與她娘親并排安葬，可向下挖了這么深也未見到夏笙娘親的棺木，就算沒有棺木也應有尸骨一類的才對。
忽然間，土塊松落，嘩啦啦掉下來一片碎土，這碎土當中似有兩樣玉質的東西滑落。
李千陽微微一驚，隨之以天何劍撥弄開了那片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