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寧,”莫裳月冷冷道,“你再不挪開,可信我直接斷了你的手?”
霍休寧并不收手念念有詞道:“我挪開手公主也肯定一樣會斷了我的手?!?p> “你是覺得我不敢嗎?”莫裳月咬牙道。
霍休寧揚眉道:“公主難道是愁西齊沒理由向東魏開戰(zhàn)嗎?”他蕭然一笑道:“哪怕我是個棄子,也要物盡其用啊?!?p> “西齊是專養(yǎng)浪蕩子弟的嗎?”
字字如珠璣,聲音朗朗清清,不像是在罵人,反而是像是在誦經(jīng)論道。
君子溫潤如玉,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
宋子巍盯著霍休寧的目光都快噴得出火了,聲音、儀態(tài)依然是沒有半分馬虎和失禮——不是因為做作,而是那些規(guī)矩風度早已經(jīng)刻入了他的骨子里頭,他就是被那禮教儒道灌溉大的謙謙君子,“浪蕩子弟”大概已經(jīng)是他字典里最大的限度的羞辱了。
縱使是霍休寧,也不由地感覺到自慚形穢了。
月朗風清,他是修竹,與自己的輕佻無賴,高下立判。
這是莫裳月的眼神告訴他的,他順著莫裳月溫柔的目光扭頭就看見了宋子巍,那個在大殿上替莫裳月辯護的禮部侍郎。
她原中意的就是這種如琢如磨的君子,因為她本來就是窈窕靜婉的淑女——而他落子第一步卻恰恰走了最偏的一招。
輸了。
霍休寧不由自主地放開了莫裳月,道歉道:“公主請恕在下失禮。”
“我為什么要寬恕你?”莫裳月冷著臉道,“禮部侍郎就在這,人證在此,你輕薄長公主,如此重罪,你倒是給我個理由,我為何要寬恕你?”
宋子巍目光錚錚,顯然是隨時候命寫一折子參霍休寧的模樣。
霍休寧執(zhí)手躬身道:“公主、大人有所不知,此乃西齊表達男子對女子喜愛的方式,只因為長公主清婉可愛,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情難自已,即使要因此獲罪,并無怨言,但不希望公主用‘輕薄’兩個字?!?p> 他抬頭,堅定地望著莫裳月道:“休寧傾慕公主,絕非輕薄之意。”
莫裳月蹙著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她就這么冷眼看著,雙眸里盡是不解之意。
“救命之恩,你還敢說出口?”莫裳月沒想到這王爺臉皮這能這么厚。
霍休寧裝糊涂道:“若我是大家閨秀,公主是馬上將軍,這救命之恩都能用一生相許來報了。我這就是表達一下對公主的喜愛,不知為何不可了?!?p> “你這么說,還要我怎么去治你的罪?”莫裳月道,“讓人人都以為我是碰不得的母老虎?”
真真假假,脅迫與戲弄,這種戲碼,莫裳月演多了。
莫裳月道:“既然西齊王爺說是心悅于我,那么我若是替三件事情,你會替我做嗎?”
霍休寧道:“萬死不辭?!?p> “宋大人,替我聽好了。其一,倘若我要你告發(fā)西齊的禍心,你可愿意?”莫裳月絲毫不留余地地問道。
霍休寧裝糊涂道:“西齊誠意求和,公主何出此言?”
“你!”柳刀差點要把袖中的小刀飛出去。
“剛才的木匣子可還在這將軍府上?!蹦言碌馈?p> 霍休寧笑道:“與公主玩笑而已?!彼麖娜莸刈叩较蛔舆吷希蜷_匣子,親手捧起了那柄短刀,單膝跪下,雙頭過頭,將短刀獻上道:“刀柄上從來沒有任何毒,這是西齊的鏨銀瑪瑙鏤花刀,整個西齊只此一柄,獻與公主,愿博美人一笑。”
果然如此。
什么無人關(guān)心,什么棄子,全都是謊言罷了。
而自己居然對著謊言生出一絲同情,還是這么容易上當受騙,還是分不清虛情假意。
既然如此,何必付出真心?
莫裳月輕輕勾起嘴角道:“還請王爺收起這些玩笑,若你不清楚,本公主親自告訴你,本公主有心上人了,請你也別付錯了真心?!?p> 那抹淺笑,像是剛剛敞開的心門關(guān)上前最后縫隙里透過的光。
不過,自己不是已經(jīng)敲開過一次了嗎?不可以要求更多了。
霍休寧跪謝道:“多謝公主開恩,休寧以后絕不做輕薄公主之事,如有再犯,愿自領(lǐng)刑罰。但若讓我停止喜歡公主,卻恕難從命,我心昭昭,隨時等候公主采擷。”
莫裳月輕輕蹦到他面前,一手抵著他的額頭,輕輕戳著,一臉天真燦爛地笑道:“承諾的話說的太多,會用完氣運的。而王爺若想安安穩(wěn)穩(wěn)活下去,還是省這些氣運。”
“子巍哥哥,”莫裳月拉著他的手道,“月兒好久沒見你了,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她拉著宋子巍就這么從還跪著的霍休寧身邊走過,擦身而過之時,宋子巍低聲道:“王爺非要死纏爛打嗎?”
“日久見人心?!被粜輰庢?zhèn)定自若道。
話是說給莫裳月聽的——那個又扮起無憂無慮的閨中嬌娃的莫裳月。
她并不會聽見,因為她一跨出門就扶住了太陽穴,跌在了宋子巍的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