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席上一陣鬧騰,人們鼓著掌,揮舞著手帕,歡送這些人上高墻。
不遠(yuǎn)處的夜火跳動著,發(fā)出妖異的光。
囚犯們串成一串,跌跌撞撞地被拉著上了高墻,剝開上衣。
涼棚下的人們抬著頭拼命叫嚷著,為自己下了注的人歡呼者。
此刻得到最多關(guān)注的毫無疑問是夏德。
在祭祀脫掉他上衣的時候觀眾席上爆發(fā)出一陣尖叫……
呃,主要是幾個調(diào)皮的女孩和放肆的貴婦人。
李伯爵笑吟吟地望著他,也有男性貴族起哄——只不過大多是喊著變成豬之類。
夏德臉上帶著空洞的假笑,心中卻忍不住想罵街。
呸!果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可是此刻氣氛已經(jīng)到了最高潮。
白袍人的首領(lǐng)古博士命令一個學(xué)生端著碗走上前來,挨個給祭品喂水,同時逼著他們吞服藥丸。
“這藥丸,是南錫學(xué)院今年新挑的配方。”古博士提高了音量,“讓本來需要幾天甚至一周的漫長變形時間,濃縮到今晚一夜——今夜,請盡情狂歡!”
觀眾席上發(fā)出一陣叫好。
夏德在眾人的視線下被硬逼著咽下了藥丸,隨即被五花大綁著送上了旁邊的吊臺。
吊臺是高臺上遠(yuǎn)遠(yuǎn)探出去的一根木樁,有鐵鏈拴著。
好像一根探出去的魚竿一樣。
被綁縛的夏德被拴在了繩子上,隨著白袍人轉(zhuǎn)動滑輪,他如同懸掛的豬肉一般,慢慢地被轉(zhuǎn)離高墻,漸漸深入夜火區(qū)……
他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扭頭看看四周。
夜火幽幽的綠光之下,周圍的囚犯各個臉色鐵青。
“請各位……努力活下來吧!”高墻上的古博士抬頭看著夜火,聲音如同在吟唱一首漫長的詩歌,“抬頭看看你們前方的樹林……那些人,就是曾經(jīng)的失敗者?!?p> 高墻外的不遠(yuǎn)處就是一片黑壓壓的叢林,此刻離得近了,夏德這才看清了這些樹的真面目。
那些樹的根部,曾經(jīng)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而看似茂盛的樹,居然是在從他們四肢,皮膚和四肢長出來的枝條和芽。
他們?nèi)缤镜癜阕藨B(tài)各異。
或跌倒匍匐,或飛奔。
都在朝著庇護所的方向逃跑。
夏德瞬間懂了。
這些家伙,想要逃離夜火。
可是沒來得及。
遠(yuǎn)處傳來低低的啜泣聲,有人被這些扭曲嚇得閉上了眼。
“沒事,我們能撐住的——”遠(yuǎn)處的半顆牙哆哆嗦嗦地高喊。
回答他的是一聲慘叫。
第一個發(fā)生異變的,是那個吃了變色龍的人。
他的眼珠如同金魚般開始外凸,舌頭臌脹著撐的腮幫圓鼓鼓的,渾身劇烈而痛苦地抽搐著。
很快,他就不動了。
長長的舌頭從嘴里無力耷拉下來,像是一條死掉的蚯蚓。
“你記下,我猜是骨骼重塑的時候扎到了內(nèi)臟,”高墻上的古博士嘀咕,“還有舌頭太長,變形的時候引起窒息——等解剖看看吧?!?p> 旁邊的白袍學(xué)生認(rèn)真地筆記著。
幾個白袍人轉(zhuǎn)動滑輪把他拉了回去,蓋上白布抬走了。
聽聞結(jié)果,幾個下了注的富商發(fā)出一陣嘆息。
半顆牙怔怔地看著,片刻后居然嚇得尿了褲子。
有幾個女孩和婦女看向夏德,似乎有些不忍。
夏德此刻額頭上冷汗連連,瘋狂地在系統(tǒng)中查找著,試圖找到一絲翻身的機會。
可是沒有。
周圍的人接二連三發(fā)出呻吟。
有的開始長出鱗片和鰓,如同魚一般掙扎了兩下后,就死了。
還有的長出了薄薄的甲殼,滑溜溜的差點掙脫繩索……幾個白袍人趕緊把他拉了回來。
雖然甲殼讓他看起來像個笨拙的木乃伊,但是擔(dān)架上的他望著懸掛的幾具死尸,還是留下了劫后余生的淚。
周圍的祭品越來越少。
正如同那個囚犯所言。
大部分的人都在夜火下變成了一坨爛肉。就算沒死的,也成了畸形。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德身上,不少人為他捏了一把汗。
就連書記官也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這個小子。
幾乎西境所有的人都在他身上下了注,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旦輸了,可就賠慘了!
人們悄悄議論著,南錫學(xué)院會不會故意弄死他,好獨占這批資金。
李伯爵則不動聲色地瞇著眼,聽著周圍人的閑話。
真是一群沒腦子的人。
現(xiàn)在西境這么多人看好這小子,或主動,或跟風(fēng),幾乎所有人都在他身上下了注。
這風(fēng)頭正勁的架勢,即使是他也前所未見。
趁勢支持他就相當(dāng)于拉攏了一大批權(quán)貴,好處難以言喻。
相比起來,那點賭金算得了什么?
學(xué)院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看向被吊起的夏德,眼睛瞇了起來。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在這場變形中活下來。
如果他能撐過這次的夜火,哪怕獲得的能力不是多么出眾。
憑著西境權(quán)勢人物的加持和青睞,恐怕他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也有很大的贏面!
畢竟,今晚眾人狂熱下注的模樣,即使是在圈子里混成人精的李伯爵也前所未見。
也許……
運氣好的話,這小子甚至可能會走的更遠(yuǎn)。
如果能在大會中出頭,甚至可能借著這次‘無光之夜’的慶典,得到攀上庇護所權(quán)力臺階的機會。
李伯爵瞇起了眼,喝了一口茶后慢慢冷靜了下來。
不,自己想多了。
他畢竟只是個貧民。
雖然很有趣,但是貧民,是沒有辦法從命運中掙脫出來的。
估計他會死在夜火之中吧。
不過那又如何,至少今晚,他給自己帶來了樂子。
幾小時過去了。
囚犯們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死去。
幾個白袍人忙碌地收拾干凈了尸體,望向黑夜中最后的幾個囚犯。
夏德依舊被吊在半空中,沒有什么動靜。
時間悄然流逝,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
雨下起來了,周圍漸漸冷寂下來。
貴族的宴席散了,人們失去了等待的耐心,紛紛去休息了。
那些嚷嚷著支持夏德的人,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
“博士,您去睡吧……剩下的實驗記錄讓我們來?!?p> 一個白袍人勸告。
古博士揉揉有些充血的眼眶,點了點頭。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那個神秘的天才人物,如同陰影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吩咐了好好記錄實驗之后,古博士便走下了高墻,有些憂郁地望著夜火下幾個依舊沒有動靜的囚犯。
他要把那個神秘天才的情報記錄下來,用信鴿傳信給研究會。
既然能知道夜火的計算方法,那個神秘天才很可能和學(xué)院有千絲萬縷的瓜葛。
甚至說不定就是本院學(xué)生。
他相信,這條消息將會讓不少老家伙提起興趣,寧可攪得天翻地覆,也要查出這個學(xué)生究竟是誰,師承又是哪個幸運的混蛋。
真要找到了,為了挖角,恐怕又要吵得天翻地覆……
古博士到?jīng)]有什么收徒的想法。
他做了這么多年研究,大體也能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在何處。
只是……要是能在有生之年,親眼見到人類向著破解夜火,奪回世界邁出一小步,恐怕也足夠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
只是那個人,又在哪兒呢?
他有些惆悵地望了一會夜火,嘆了口氣,走遠(yuǎn)了。
夜火之下,冰冷的雨水沿著夏德的脖頸淌下來。
他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