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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一百七十九 黃泉見路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3603 2020-06-01 21:30:33

  田老頭唱罷再唱,一遍遍......

  悠悠轉(zhuǎn)轉(zhuǎn),輕輕飄飄,似風(fēng)吹發(fā)如水拂面。轉(zhuǎn)眼,他便墜入一片混沌之中。

  待混沌漸清,猶如再度落入灰光寂靜,他看見了一張臉,屬于一個少女所有,他記得這雙眼睛......

  不知多久,方才醒來,他伸伸懶腰,困乏暫得緩解。伸腿一蹬,竟踩上老頭后背,腳底板下傳來:“臭小子,這是老子的背,不是銅墻鐵壁,你索性再用點(diǎn)力,來啊,直接踩斷骨頭算了。正好,以后老子也不用當(dāng)奶媽子。說倒就倒,閉眼就睡,喊破喉嚨也叫不醒,你到底見周公還是見女鬼!說老子被鬼附身,老子看你才是鬼迷心竅。”

  雙手一撐,上身立起,摸著耳朵,他含糊道:“我睡多久了?”

  “你問老子,老子問鬼??!”田老頭的語氣裹著火焰,朝他直接噴射。

  他實(shí)在沒弄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暫時(shí)不敢頂嘴。

  “那還得能見著鬼。瞧瞧這偌大陰間,只有看門鬼,再不見其他。除了你和老子,連只蒼蠅都不來。你要是繼續(xù)睡下去,老子索性把你丟在這兒,自個兒求生去。這不還沒來得及起身,你就醒了。臭小子真是醒得湊巧啊。你怎么不直接睡死做鬼得嘞,老子也好得個便宜,等黑白無常來引鬼時(shí)討個出路?!?p>  黑白無常!又是誰?“我怎么就睡了!”他明明毫無困意啊,身處此地,若是還能倒地就睡,可謂是天性樂觀的異人?!肮质?!”

  “難不成還是老子把你打暈了不成?”

  夢境里的灰光看起來沒什么變化,還是死氣沉沉。他看了一眼身下,居然還是昏睡先前的所在。

  “你竟然寸步不移!”他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別過頭轉(zhuǎn)移話題。老頭正在火頭上,他可不想剛醒來就燒成灰燼。“一直原地不動,也不是辦法,老頭你說呢?!辟咳?,他記得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jìn)食。

  “老子沒話可說,老子就想喝酒吃肉?!?p>  “這兒連口水都沒得喝,哪來的酒和肉?”花海還在他雙目中,卻仿佛是另一個觸手可及卻又虛幻的景象。

  “怪老子咯?”

  田老頭一個飛腿橫踢,他來不及躲開,一個趔趄轉(zhuǎn)身,霧氣如浪濤,迷離雙目。

  “老頭,你閉眼挑個方向?!彼а劳鲁觥?p>  “你自己來,省得等下又怪老子。”田老頭甩手不干。

  究竟是花海還是火海?“那邊?”他不得不承認(rèn)好奇心真的能害死貓。

  “面朝這邊,就這邊?!碧锢项^果斷決定,正好順了他的好奇心?!胺凑卜植磺宄|南西北,沒差。”雙手叉腰,老頭抬頭遠(yuǎn)眺?!澳闼硕嗑?,老子就看了多久。這霧氣不增不減,不濃不淡,毫無變化,就像這是一個堅(jiān)固的光暈來回滾動,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會散開?!?p>  聞言,他環(huán)顧四周,除了鬼門方向無霧氣,其余地方果真如老頭所說?!斑M(jìn)了鬼門關(guān)還不消停?!彼洁斓?。

  如果不是夢,該如何是好?比起下山后所經(jīng)歷的一切,伶俜山的生活顯然簡單很多。從前還可以無知,甚至可以無助,但隨著前行所遭遇的詭異,他清楚這一切不同尋常,經(jīng)驗(yàn)老者顯然已無法掌控諸多新狀況。

  一聲哀嘆之后,抱怨聲頓起。

  “再等下去,一個屁股坐到死,也沒個生機(jī)。看看這霧都被囚禁于此,指不定黑白無常也賴得來鎖你我魂魄。別說回人間,就是入地獄,你我也無望。老子看著霧氣,雙目瞎了也絕對看不出變化,就是一團(tuán)肉在那翻滾不休。那老不死不肯來,也不讓大盜來,肯定多少知道點(diǎn)什么。優(yōu)哉家族不就是以說書為生,說書說書得先有書。真該撬開老不死的嘴,問清楚究竟,如今腸子悔青了也無濟(jì)于事。想不到老子一世求生的本領(lǐng)竟也著了那老不死的道,姜果然還是老得辣。不過,誰知道那老不死的,究竟死了多久,或許早已成精,絕非常人常鬼可比擬,老子輸?shù)貌浑y看?!?p>  直覺告訴野人王,老者并非這種人。“老先生不是那種人,你這是小人之心?!彼滩蛔√嵝牙项^。“你不能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就知道教訓(xùn)我,從來不記得嫌棄自己。”他再也不是那個剛下山的野人,那是一個已經(jīng)回不去的石洞。

  真實(shí)奇怪,他自覺地等了一會,然而并沒有等來如常咒罵外加拳腳相加,若是往常,手定比嘴快。

  一片沉默之后,田老頭主動打破尷尬,于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商量一番,各持己見,只就一事達(dá)成一致看法:一直原地打坐,猶如自我囚禁,不如趁著體力還存有時(shí)四處溜達(dá)。也許另有其他景象,正在某處等著他們窺視。

  下一刻,他們便起身朝臉正對的方向快步進(jìn)發(fā)。

  霧氣中,直覺走了好幾里路卻似原地踏步,耐心正要殆盡時(shí),一道比霧氣略沉的顏色在前方漂浮。幾乎是不約而同,他們把腿就狂奔,腳下平地漸漸凹凸不平,甚至有砂礫磨腳底的聲響飄上來。

  “什么地方?”他仰頭問。

  “管他,至少有東西?!碧锢项^回答,并坦白之前的感受,“老子受夠了霧陣,何止煎熬,根本就是極刑。你若是膽小,你自己回頭,老子再不受那份罪。在那多呆一刻,老子鐵定發(fā)瘋。還不如在長屏里和竹鬼們躲貓貓,起碼還能耍一耍?!?p>  他狐疑地看了田老頭一眼,無可奈何地翻起白眼,“你才是個老鬼?!?p>  “都到這里了,誰不是鬼?”田老頭冷笑一聲,隨即暴躁起來,“就算老子是個鬼,也得把這地摸了不可。闖都闖了,諒誰是主子,也奈何不得老子,自己門關(guān)得不嚴(yán)謹(jǐn),還能怪風(fēng)沒規(guī)矩?”

  “到時(shí)候,你可別掉脖子又折了腰。”他想起了老頭初見牛扒皮時(shí)的模樣,忽然感覺到時(shí)間如流水的真諦。

  “臭小子,老子是你爹,刮破老子的臉,丟得可是你的面?!?p>  “這么丑的臉,留著也遭人厭?!?p>  “胡說八道,你不欣賞,不代表別人沒品位,老子的繡娘仙女......”

  不等老頭說完,他搶道:“她年紀(jì)小不懂事,眼睛還不好?!?p>  “臭小子,那叫善良?!?p>  “反正你沒有,你要是有,就不會任由隊(duì)長一意孤行,最后葬身在竹海中。”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經(jīng)驗(yàn)老者沒有盡全力勸阻。有時(shí),也會為這一個莫名其妙且固執(zhí)不去的念頭而愧疚。

  “那貴族子弟到底給了臭小子你什么好處?你怎么到了今日,你還把屎盆子楞往老子頭上扣呢?老子就差沒有把他捆在馬背上了,還能怎么著?老子是經(jīng)驗(yàn)老者,不是他呂家請來的奶媽子。老子自己也在竹海里死了一回,你......小子冤枉老子,小心天打雷劈。難怪人族拼命都得生兒子,別人的兒子養(yǎng)不熟?!?p>  的確,那天要不是他把老頭從竹海里拖出來,早已化成爛泥做了土。剛張口想說點(diǎn)什么,可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或許是他對經(jīng)驗(yàn)老者期待太高了,竟不知從何時(shí)起,對老頭有一絲猜忌,但這不影響他對老頭的絕對信任。本想告訴老頭這個事實(shí),卻始終沒有說出口。這樣的話,男人和男人說,總顯得別扭矯情。

  霧氣轉(zhuǎn)淡,開始見白黑,慢慢浮現(xiàn)景象,滿目瘡痍,一片破敗,完全是被希望放棄的地帶。他們被迫摒息而望,就像到某個神圣之地般虔誠。那種一無所有,雙目空洞的逼仄絕不亞于極其狹隘空間造成的痛苦,全然沒有一絲的實(shí)在感。每一個念頭后面都拖拽著對自己的懷疑,根本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還是人,是否還活著?

  所思所想所感有可能都是虛假,就連這幻覺都可能是假象。

  繼續(xù)筆直往前走,隱隱約約可見一隘口,盡頭黑煙滾滾,勢要吞噬一切活物。這一幕令老頭蹦蹦跳跳跑起來,若獲至寶般喜出望外。

  “臭小子,傻愣著做什么?!碧锢项^大聲喊他并揮動手臂?!斑@才是真正的像樣的鬼門關(guān),快瞧瞧!”

  佇立眺望,前方高涯峽谷,形勢險(xiǎn)要,有雙峰對峙,狀如關(guān)門,其中寬不過十來步。悠長蜿蜒延伸向前如細(xì)蛇爬行。

  須臾,“你要欣賞風(fēng)景,老子可要走了?!碧锢项^在前方發(fā)出最后的耐心。

  前方是何目的地,根本一無所知。此時(shí),老頭簡直就是從一只死魚化身兔子般活潑,一如既往,天塌了當(dāng)被子蓋。暗夜鋼軍的氣息,早隨著皮革店的河水流走,他也不能指望經(jīng)驗(yàn)老者腹內(nèi)還有備用計(jì)劃,畢竟這里也不是巡邏長道。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了馬背上的那個男人如鷹俯視高草叢。若是有兩個長相一般丑的老頭,他會選擇哪一個,是經(jīng)驗(yàn)老者還是眼前這個糟老頭?

  他看看老頭又看看越發(fā)顯現(xiàn)的隘口,倏然對希望這樣?xùn)|西,產(chǎn)生了從未有過的敬意。從前,他只相信從骨頭里迸發(fā)而出的力量,實(shí)實(shí)在在,如血液在身子里沸騰。沖動是血液沸騰的樣子,曾以為是勇者,爾后才后知后覺,那不過是莽夫。

  如今,他不得不接納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力量存在的可能,且這些力量,很可能在他所知范圍之外。野人王啊,你就是只井底之蛙,先前他人的這種評價(jià)或多或少充滿輕視,卻是事實(shí)。人族,會不會也和他一樣,不過井底之蛙呢?老頭曾不止一次嚴(yán)明,任何活物都有其長短,唯有打破自身局限者,才能屹立在不同位置高瞻遠(yuǎn)矚,若是固執(zhí)己見,就是一只好青蛙,永遠(yuǎn)生活在井底仰望天空。

  老頭正經(jīng)的時(shí)候,說過一段話,那時(shí)他聽得心煩氣躁,卻逃不了?!俺粜∽樱瑒e老看天。天穹和大地是什么都不會管的。這倆家伙一上一下存在,中間空出的縫隙,就是倆吝嗇鬼的嫌棄,他們唯一愿意給的,便只是允許所有的一起活物存在其間,各自折騰。”

  聽來,就像是一個大籠子。他自然是無法接受這番胡說八道,畢竟野人也有自己的傳說。不為何,隨著年齡越長越多,他竟然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起老頭的這番鬼話?;蛟S,真如老頭所言那般:“天地小得很,只是人族以為很大?!?p>  如果天地真小,那么看見這一幕的又是誰,站在哪個位置?可惜,他無法超越眼睛的視力范圍。說來也奇怪,小時(shí)候倒是常常不經(jīng)意掉入小東西們的眼睛里,長大了,這種意外就像是在刻意躲避他。

  注意力被拽了回來,老頭抓著他的肘關(guān)節(jié),屏住了呼吸。

  即見原始森林莽莽,一片墨色山脈裂開一條羊腸小道穿過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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