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新建造預備秋天收玉米粒的那一年注定是不太平的,或許這是他這輩子最接近暴富的一件生意吧。
恒悅這個孩子自從迷戀上裸漏之后,沒有任何人,包括學校的老師竟然沒有對他有任何指責,他的膽子更加大了起來。當時,這所坐落在鄉(xiāng)村大片麥田之間的公立學校每年招到的學生越來越少。村子里的人普遍認為免費的就是不好的,更何況教育關系到一個孩子的終身發(fā)展,小學又是啟蒙階段,屬于最重要的階段,一定要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找最好的學校。家鄉(xiāng)的公立學校所得到的擴建公款僅僅換了兩個新籃球架,腳下的溝壑縱橫的泥土地都沒有任何改善,更不要說對這里快要倒塌的圍墻,因為漏雨白色石灰逐漸脫落的墻壁,還有雜草叢生的校園做更多的修整了。更加讓人們無法想象的是,老師們竟然在操場里每個人分得了一塊土地,用來種上家用的蔬菜。每天老師們下過課,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管理自家蔬菜上。這些辛勤的瓜分了公款后的園丁們,其實很難抽出時間來輔導學生,更不用說對一些心理存在隱患的特別學生作心理治療了。他們每天上課時走進教室,沒有自己的課時很難找到他們的身影。永專面對同事們的得過且過剛開始時很氣憤,可當一大筆公款落到他手里時,也就隨波逐流了?!爱斃蠋熣f到底不就是為了掙錢,我也認真上課了,學生成績不好只能怪學生沒有天分?!彼诿刻煲估锒紩@樣安慰自己。所以很多家里有些錢的人選擇了讓自己的孩子到私立學校去深造。
終于在一次體育課上,無事可做的恒悅從到處流淌著摻和著頭頂黃色的楊樹葉還有蠅蟲白色幼卵的糞便走了出來。幾個和他同班的同學又看到他光著屁股,喜氣洋洋地站在眾目睽睽之下,很是興奮。他們快速跑過去哄著他到女生旁邊,恒悅就走到了女生旁邊。這些女生其實也懂不到多少,只是青春期快要來臨前的懵懂讓她們本能的閉上眼,轉過頭跑開了。隨著女生們的尖叫,一些其他年級的學生像是受到邀請般也參與到了恒悅的游戲中,甚至有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建議把恒悅抬起來,就像是君王受到大臣們的愛戴那樣,把他用手舉過頭頂。確實是一個十分恰當的建議,在眾人驚奇的一致點頭后,恒悅腳下一空,隨之身體便漂浮在了眾人的頭頂上。恒悅先是漂浮到了自己的坐滿提前回班的女生們的班級,然后班級里響起一陣騷動。恒悅匪夷所思的腦子里到底在想啥?誰也無法猜測下一秒將會發(fā)生什么。飄在上面的恒悅在看到一個女生桌子上的畫筆時,竟然主動讓別人為他的玩意兒圖上顏色。這讓他身下的男孩子們更加覺得刺激起來。他們年少無知的身體里涌動著似乎永遠用不完的莽撞勁,靠著這股勁把恒悅這個小丑從自己的班級又抬到隔壁的班級,然后按照次序把整座學校的班級都轉了一遍。恒悅都有點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還是不覺得的累,繼續(xù)帶著他到辦公室門前爬滿凌霄花的走廊上溜了一圈。這種公然挑戰(zhàn)權威,把屁股貼到老師臉上的膽大妄為這次真的是讓這群老師們感到了羞辱。
可是這么多惹事者不可能都一并開除吧,畢竟法不責眾。于是那個正在懶洋洋提褲子的恒悅被叫到了辦公室,老師們這次忍住了蠢蠢欲動的飛腿還有滿腔欲說還休的罵娘的話,他們告訴恒悅下午的課不用上了,他成為了這所公立學校第一個被開除的人。
永成知道兒子被開除后,沒有去找永專求情,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以事先早有預料的口吻告訴恒悅:“你去找你爺爺吧?!?p> 那年冬天守財回家了一次,在看過佩佩出生三個月的女兒后把恒悅帶走了。
佩佩生下的是一個女兒這件不幸的事,徹底讓佩佩在慶偉家里失去了地位。婆婆不愿意照顧這個孩子,甚至稍微苦鬧就會引來一陣難聽的責罵。慶偉對于她的家暴更是甚于從前,她在那個家還不如婆婆養(yǎng)的金毛犬生活的好。所以當佩佩終于說出離婚時,家里人沒有任何反對。那邊的家人可能覺得這樣離婚的名聲不太好,還在佩佩住在桃溪村時以看孫女的名義拿著厚禮來過一次。佩佩心灰意冷的不愿意見他們,甚至不愿意讓他們進家門,她看透了他們虛偽的把戲。經過短暫的法庭審判,佩佩離婚了,這個剛出生的女兒慶偉沒有任何挽留,最終判給佩佩撫養(yǎng)。
離婚后的佩佩整個人瘦了一圈,在家里疲憊不堪地睡了一個月后,她把女兒瑤瑤留給了母親,并讓她隨父親的姓氏,自己則和妹妹琪琪一起在時隔三年后再次踏上了出外打工的老路。
三年的婚姻生活,使得佩佩在身體和精神上都老了將近十歲。常常在夢里,她還會夢到那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手里拿著鋼管在她肚子上一遍遍敲打,然后拽著她的頭發(fā)往貼著金色花紋的墻上使勁撞去,腦子里滿是咚,咚,咚的響聲。最后,她在無力反抗中驚醒。
為了逃避噩夢對于她不離不棄的追趕,夜里她害怕睡覺。當異鄉(xiāng)的晚上進入死寂,耳邊傳來妹妹均勻的呼吸時,他就睜著眼睛看向窗外燈光葳蕤的陌生城市。心里有時會恨父親當年因為貪圖別人的錢財而把自己嫁出去而葬送了自己大好的青春,有時又會憎恨那個男人以及他所有家人偽善的嘴臉。最后還是手指掐進肉里,牙齒咬得發(fā)癢發(fā)痛地憎恨自己的命不好。都怪自己沒有掌握住自己的命運,并發(fā)誓以后誰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幸福。
這個年齡剛到二十一歲的女孩在假期再次回到桃溪村時,人們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那個喜歡訴苦,忍氣吞聲,做事大大咧咧像是男孩子的女孩了。她完全變成了母親嬉春的樣子,甚至比嬉春更加成熟穩(wěn)重。她的落落大方,做事情時端莊大度,處理家庭瑣碎和人際關系時訓練有素都讓人們暗暗佩服,甚至對她產生了一種無法抗拒的信任。這些可貴的品質,在奶奶鳳琴的身上也是十分罕見的。不管是親戚來會還是家中的生意,她很多時候都替代了母親的位置,獨當一面。
但是從小就任性的琪琪在已經越發(fā)成熟的姐姐面前則顯得黯然失色了。出外打工這些年,她依然沒有改掉愛出風頭的習慣,遇到稍微不順心的事就會發(fā)出大小姐的脾氣??墒?,這個女孩任性的外表下還是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自從她八歲那年,家里有了全村第一臺電視機后,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了愛情偶像劇。常常一個人獨自守在電視機前,只為看到男主角遇上女主角,然后展開奮不顧身的愛情。那些纏纏綿綿,動人心扉的愛情故事往往使得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十三歲那年,悸動的青春一直在引領著她去苦苦尋覓一段屬于自己的愛情。
這樣的苦苦等待讓她在外打工的孤寂的生涯中十分煎熬,那些她遇到的男孩子似乎都褪去了偶像的外衣,形態(tài)丑陋地把吃喝拉撒都毫無遮掩地展現在她的面前。她感覺這些生活中的奔忙和離合并沒有電視里那么讓人回味悠長,反而像是一坨熱氣騰騰的狗屎。
姐姐的失敗婚姻讓她十分難過,一如永明覺得的那樣,如果不能嫁給理想中的愛情,婚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甚至不如孤身到老。
所以當她從手機上一個交友軟件上認識了一個同樣追求愛情的男孩時,便在第一次見面后就認為他就是自己這一生中都在尋找的理想情人。在手機上,他們分享著彼此的經歷,愛情觀,并對彼此難堪的遭遇深表同情……他們猶如相見恨晚的知己,常常聊到天色微明。即使是在佩佩那些難熬的不眠之夜,她也會在夢里出現男孩憂郁的身影。
秋天的一次回家時,男孩也回到了家里。他的家在東邊一個不遠的鎮(zhèn)上,他先想去看看琪琪的家人。誰能想到他竟然帶上了自己的孀居的母親還有一個中年的媒人,他是來提親的。這種場面惹得全村的人前來觀看,永新對于這個流里流氣的男孩魯莽的舉動十分不悅,即使琪琪滿口的愿意,永新還是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呵退了女兒。
當天下午,永新依靠著廣闊的人脈對這個男孩進行了一番調查。經過了不到三天的調查,其實這個男孩的名聲早已聞名于周邊的村莊,根本用不了三天。原來這個男孩的父親因為強奸和盜竊罪被判了有期徒刑,后來死于獄中,具體為什么死的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母親在父親進入監(jiān)獄后,便與一個不知名的男子進行了長達十年的地下戀情,直到被人發(fā)現才終止,此后沒有人敢再招惹這個女人。對于那個神秘的男人,女人一直都沒有說出是誰。而這個無人看管的男孩每天浪跡于流氓堆里,無所事事,初中畢業(yè)后流竄于各個城市打工,但都沒有掙下任何資產。
永新斷定這個男孩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定不是什么好男孩。他要求琪琪以后不能和那個男孩再有任何瓜葛,甚至把她關在家里,不讓她出門。一個星期日的下午,家里人都因為長時間忙生意,忘記了鎖門。等他們回家時,懊悔的發(fā)現,琪琪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