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綿綿秋雨不光帶來了秋天，也帶來了楚國迎親隊伍。當時天下晉國一家獨大，嚴重的制約了地處南蠻之地的楚國發(fā)展，同樣的也卡住了秦國東進的路線，所以秦楚之間向來較好，而這次少傅費無忌費大夫就是來替楚太子熊健迎取秦國的長公主孟嬴的。這位費大夫官運并不順暢，有太傅伍奢這樣的能臣輔佐，太子身邊也顯不出費無忌的能力。對此費無忌也很是無奈，費無忌不甘心做大家口中的那只廢物雞。
迎親的隊伍還沒進入雍城客館，費無忌嘴角一跳，看到了死對頭伍奢的二兒子伍員了，本不想見，但又實在躲不開“賢侄好巧??！聽太傅說汝外出游學，想不到他鄉(xiāng)遇故人??！”只好堆起笑臉打招呼。伍員也很詫異居然在雍城見到了廢物雞，也只好躬身施禮：“小子見過費大夫，大人出使秦國可有什么要事？”“賢侄隨吾進去講話”“喏”
客館內(nèi)子胥瞪著費無忌：“廢物雞！汝居然要把孟嬴嫁給太子！”看著怒發(fā)沖冠的伍員，費無忌還真有點怕，也就沒有注意到伍員說的到底是雞還是忌?！按笸跻o太子娶秦女為妻，以連秦抗晉。這些國家大事難道是一個剛剛加冠的小子可以評論的嗎！”“那又如何，員就是不準！”說著從地上躍起拔出腰間佩劍，一劍斬斷了面前的木案?？粗鴩槾袅说膹U物雞，伍員也冷靜了一些。是啊，秦楚世代聯(lián)姻，太子建娶孟嬴再正常不過了，何況孟嬴嫁給別人，反倒不如嫁給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兄弟，未來的楚國國君，至少子胥他自己不用擔心熊健會冷落了孟嬴。太子在父親的教導下溫文爾雅，也是一個天下聞名的公子了。不僅相貌堂堂，更是待人以寬，無論誰和他在一起都會覺得如沐春風。
此時雍城深宮中的孟嬴也聽到了楚國使者來迎親的消息。對于這樁婚事孟嬴兩年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作為長公主她明白自己無法去選擇婚姻，只是沒想到來的這樣的快。孟嬴不想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共度余生，可是她又能改變什么呢？幸好在春天里，她遇到了子胥，這個值得自己愛的男人。再往后的日子里，在心底的最深處，還有一些柔軟的回憶。讓宮女取來白錦帛，提筆寫下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疊好放到一個香囊中，又取了出來，投到火盆中?？粗鴦拥臒熁?，孟嬴哭了。
第二日中午，一個貼身的宮女悄悄的遞給了長公主一個錦囊，里面白錦帛上是子胥那剛勁的字跡：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原來他已經(jīng)知道了，其實這樣也好，反正孟嬴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子胥解釋自己的婚約。
先秦時代生育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而醫(yī)療條件卻十分的簡陋，因此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一般的危險，為了保證婚后一定能有兩家共同的子嗣，諸侯之間的婚姻都是采用媵婚制，既諸侯娶一國之女為夫人，女方須以侄（兄弟之女）娣（妹妹）隨嫁，同時還須從另兩個與女方同姓之國各請一位女子陪嫁，亦各以侄、娣相從，一共九人，只有夫人處于正妻地位，其余都屬于貴妾。媵，相送，引申指陪嫁。諸侯正妻如亡故或被休徑，不可再娶，應由眾妾中依次遞補。
雍城內(nèi)還都在全力準備長公主大婚的諸多事宜，婚禮的主角卻又悄悄的溜出了宮門。伍員早已等候在宮門外，見孟嬴出了宮，也不敢馬上過去，只能墜在后面一前一后的出了城，一直走到初次相遇的渭水河畔。孟嬴一轉(zhuǎn)身，就扎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中。子胥看著眼前的美人，翹起嘴角，試圖給孟嬴一個微笑，但這個微笑實在是太難看了。子胥也覺得自己的笑臉太過僵硬，于是抬眼望天，輕輕的吟到：“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人夸獎漂亮總是好的，哪怕是在這樣的氣氛下。孟嬴深吸一口氣，把子胥抱的更緊了，生怕自己一松開，眼前人就會再也見不到了?！澳憧带欩]開始往南飛了?！薄笆前淙~也開始黃了?！薄澳阏f明年春天飛回來的還是這群鴻鵠嗎？”“也許吧，可惜那時候我已經(jīng)嫁到你們楚國了?！薄敖ㄊ俏覐男∫黄痖L大的好兄弟，以后他會是一個好的國君，也會是你的好夫君?！背聊諝庖沧兊檬值膲阂?，伍員想說點什么打破這個寂靜的壓抑，可是喉嚨里卻半天發(fā)不出聲音。許久才說道：“什么時候走？”“大祭司說正月十六宜嫁娶。”“我送你去郢都。”“然后看著人把我送入太子的洞房嗎？”“建會對你很好的?！薄坝心愫脝?？子胥往后的日子我可能沒有機會再溜出來見你了，不要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了。抱緊我！”
正月十六的早上，雍城王宮中門打開，御林軍護送著九輛馬車及幾十車的嫁妝出了宮門，雍城外費無忌引著迎親的隊伍在路旁等候。車隊出了城，御林軍止步，換上了楚國迎親隊伍中的車夫過去趕著馬車繼續(xù)前進。天氣有些開始回暖了，可是沒走多久天又陰了下來，先是小雨，雨滴漸漸變成了雪花。被雨水打濕的后雪花更顯著透骨的寒冷。九輛馬車中，為首的那輛最為高大華美，厚厚的錦被車簾后面是一張絕美的容顏。腳邊生著碳爐，手里也握著一個暖爐，可是依然覺得很冷、很冷。孟嬴不時地會挑起窗簾往車外望去，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大地與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該不該期盼那個身影的出現(xiàn)，好想再看一眼，哪怕一眼也是好的，卻又怕真的看到了該怎么辦呢？也許那天就不該一時貪玩去渭水河畔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