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一路美滋滋的領著蘇曉到了集市,在蔬菜水果區(qū)域找到了正忙的熱火朝天的王珍。
看著兩個姑娘開心的會了面,并再三確認蘇曉可以自己回家之后,他就背著手去街西頭牲口交易的場地了,大家叫這里“西街”。
自從外孫女來了之后,老唐幸福而瑣碎的忙碌著,很久沒有來這個以前他打發(fā)時間的地方了。
西街口有一群和老唐差不多年紀的人正圍著一頭牛在討論,買主和賣主并不著急成交走人,先是討論這頭牛的好,賣家甚至講起了牛的故事,圍觀的人不時參與幾句,真正談價錢時也不會紅赤白臉的說出來,都是悄悄的打手勢。雖然是一群人在說話,但比起其他買賣的地方這里的氛圍卻是安靜的,甚至隱隱的有一種莊嚴的感覺。
幾千年的農耕,牛——無疑是莊稼人的好幫手,拉車、犁地勤勤懇懇,都說牛有靈性,莊稼人一直很敬重這個在田間并肩勞作的伙伴。
雖然現在機械化越來越方便,但對于老唐這樣年紀的老莊稼把式來說,操作太有難度,大面積的耕種可以花錢請人請機器,但一些規(guī)模不大的犁地或是打谷子農活時他們還是習慣帶上牛一起勞作,牛喘著氣拉犁破開泥土的聲音、石磙子在稻麥場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像一首動聽的小曲兒,時不時的讓人也跟著和上幾句,不急不躁,時光悠閑。
這里的每一樁交易都是一段新的故事,老唐始終相信人和動物之間有著的奇妙緣分。
他以前養(yǎng)的驢就是在西街遇到并一眼相中,老唐不會騎自行車,在曾經沒有公交車的時代,他去遠一點的鎮(zhèn)子賣自己種的菜都是推著獨輪車趕夜路,后來有了那頭憨憨的驢,他就可以用驢車了,可以裝的東西也多了很多,回程空車時,老唐還可以坐上去歇歇腳。蘇曉小的時候經常坐在驢車上悠著兩條腿跟著外公外婆去趕集,回程的路上也許是一包小餅干,也許是一包羊角蜜,時光靜謐,卻微微的甜。
當然,如今的蘇曉并不記得這些泛黃的往事,她再次被眼前忙碌又氣場強大的王珍震撼了:一個女孩子嗓門居然可以這么大,這么吵鬧喧嘩的環(huán)境里她的聲音最高,動作又那么麻利,裝袋、稱重、收錢、找零,一氣呵成,還不忘招呼別人,順便和路過的熟人問個好。
蘇曉站在拖拉機前都看呆了,王珍趕緊喊她:“看傻啦?你坐到駕駛座那里看吧?!?p> 蘇曉并不動,“你太神氣了,你不怕嗎?”
“怕什么?”
“不好意思啊,站那么高太引人注目了?!?p> “哈哈,我的葡萄必須要引人注目啊,不然怎么賣?”
“你真能干!”
“你除了會夸我這一句,還能說點啥?不是說幫我賣葡萄,你上來?!?p> “怎么,上去?”
王珍手撐車欄桿,“噌”的一聲就跳下來:“看好了?。 ?p> 她手拉著欄桿,腳踩到車輪上,一使勁就上去了。
“你慢慢來……哎,大娘,我這就給你秤??!”
蘇曉學著王珍的樣子費了半天的勁終于爬上去,但是上去以后她就后悔了,高高的站在這里,突兀的感覺讓人窘迫,可自己昨天大言不慚說要幫忙,這可怎么辦?
王珍抽個空看到了進退兩難的蘇曉,她指著掛在欄桿邊上的一堆方便袋:“這樣,你下去幫忙發(fā)袋子吧,你看有人想秤葡萄,就給一個?!?p> 王珍的大大咧咧,卻心細體貼的性格,真的太讓蘇曉佩服又羨慕。她像是得了赦令趕緊手腳并用的爬下車。
王珍看著神態(tài)嚴肅拘謹的蘇曉一本正經發(fā)袋子的樣子不禁笑的咋咋呼呼。
“大老板!買葡萄!”
王珍抬頭一看,是唐海文。
“大你個頭,買什么買?不賣!”
蘇曉終于見著個熟人,馬上就放松了下來,趕緊遞給唐海文一個袋子。
王珍一把搶過來:“不賣給他!”
“老板做生意還挑人?”唐海文今天出奇的勇敢,見到王珍沒有躲,反倒是主動跑來招惹她。
“別人不挑,就挑你!”王珍火藥十足的樣子。
蘇曉眼看著他倆又要掐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王珍麻利的往搶過來的袋子里裝葡萄,裝好后伸手遞到唐海文臉前:“喏!我說了不賣,送你!”
唐海文一下沒回過神來。
蘇曉長出了一口氣:“嚇我一跳,以為你們又要動武了,原來是相親相愛啦,好!”
唐海文趕緊推開葡萄:“不行不行,要給錢,葡萄又不是大風刮你家里的。”
“說送你就是送你,別磨磨唧唧的,拿著?!?p> “還有,蘇曉,我們這不叫相親相愛,叫同窗情誼。”
唐海文拱手作了個揖:“多謝同窗情誼!以后用得著我的地方,做牛做馬,隨叫隨到?!?p> 王珍噗嗤一聲笑了:“一袋子葡萄就把你收買了,你也太……好騙了?!?p> “誰騙誰還不一定,蘇曉你說是不是?”唐海文狡邪的一笑。
這一笑,王珍像觸了電:“哎呀媽,你快走!”
“不走,這會又沒人,不耽誤你賣葡萄?!?p> “你一個男的,笑這么好看,在這不合適?!蓖跽涮萝囃扑?。
“你這是夸我?我受寵若驚啊!……其實,你笑起來也好看?!?p> 王珍突然一愣,隨即用手看似無意理了理額前的頭發(fā),準確的蓋住了眼角的疤。
“快走吧大爺!”王珍有些急了。
“怎么又急了!好好說話超不過三秒,好好好,我走了,下次再來買葡萄你一定要收錢啊?!?p> 看著唐海文消失在人群里,王珍頹然的坐下。
“怎么了?”蘇曉關切的問,她也看不明白王珍這情緒轉換。
連王珍自己都弄不清,看到他,她是高興的,可是他的一舉一動一但牽動到她某根神經,她就有些惱羞成怒,希望他馬上消失。
“我也不知道,不想多看他?!蓖跽溆朴频膰@了口氣,隨即甩了甩頭,跳上拖拉機,開始大聲的叫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