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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嵐傳

第十四章

溫嵐傳 訣別書 3095 2019-12-19 12:00:00

  溫嵐來時,玉親王就頂著這頭雞窩坐在窗邊發(fā)呆。

  這是她第一次來東苑,雖然玉樓和東苑隔得不遠(yuǎn),但也不近。剛踏入院門就看了滿眼的枯枝敗葉,路上的積雪被清掃過,露出底下褐色的石磚路來。

  趙景玉正坐在臥房內(nèi)角邊的軟塌上,手扒著窗戶邊撐著下巴發(fā)呆。

  溫嵐一眼就看到了他,定定的站在那看了會,突然覺得如果趙景玉不傻,永安的女子大概一多半都會喜歡他吧。

  的確是生的好,輪廓,五官,都很好,若不是癡傻,行為舉止不雅,該是一個恣意瀟灑的翩翩少年。這樣天之驕子的人,也的確是招仇恨。

  溫嵐一想到這些,心就無端的軟了下來。腦海里不合時宜的冒出秦長風(fēng)的話,一時間眉頭緊鎖,她一向和善溫柔,少時太過苦楚,她對自己狠,可是她卻看不得別人難過。

  趙景玉天天粘著她,早中晚在玉樓里追著貓跑,跟還珠掐架,經(jīng)常掐著掐著就被還珠給帶坑里,腦袋暈乎乎,掐不過還會找她當(dāng)幫手。

  外面被她攪得嘈雜不安,她和趙景玉躲在玉樓里安然度日。

  溫嵐某一瞬間有想過,此間事了,把趙景玉帶回狼牙山,一起住在竹屋里就這樣過一輩子。

  她想的太好,心軟的太早。

  才會在秦長風(fēng)恨鐵不成鋼的敲打里,越來越自慚形穢,越來越憂慮,她開始擔(dān)心自己能不能好好安排一切。她在擔(dān)心,她拿著顧雪長留下的這些東西就來撼樹,是不是太過自以為是。

  她有私情。

  她在永安外徘徊三年,一是天時,二是地利,三是……她一點近鄉(xiāng)情怯的私心。

  自從初懂事后,她再也沒叫許璇璣一聲爹。

  以前那時所有人為了救她精力交卒,她帶著眾人不懈地努力行尸走肉的活著。

  許璇璣心疼她,偶爾會乘著她能方便出去的時候,帶她去山底下的小鎮(zhèn)子里買糖。是甜是酸她那會其實味覺極差,分不太清,但總是是好吃的。

  記憶深處里,有一次許璇璣帶著一眾師兄姐下山逛集,她那時三四歲的光景,被許璇璣抱著跨坐在他脖子上,看的很高很遠(yuǎn)。很多好看的,好玩的都映入眼簾,也看到了那些在自己爹爹脖子上開心笑著,帶著虎頭帽跟她一般大的小孩。

  清脆悅耳的童聲歡快地叫:“爹爹!我想要那個!”

  不懂事時的她因為少時受傷,嗓音一直嘶啞難聽,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彎了腰,冰涼肉乎的小手抱著許璇璣的頭喊:“爹爹?!?p>  可是實在是太疼了,她這樣努力的去抱著去叫他,在熱鬧的集市里,任何一個聲音都能蓋住她的聲音。

  許璇璣沒聽到,只是被動作提了注意,旁邊的華素見了問:“小嵐兒是想要什么嗎?跟師姐指,師姐給你買?!?p>  后來她長成人,突然就明白了,許璇璣不是她的爹爹,她的以前的犯傻和心情,溫嵐已經(jīng)能泰然處之,可是埋在骨子里的根,她就算是一把剪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斂了思緒,溫嵐走到趙景玉身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干什么坐在這?不冷嗎?”

  一直放空的趙景玉猛然一嚇,轉(zhuǎn)頭看見是溫嵐,他的心就像是一瞬間煮沸了的開水,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

  溫嵐看了眼他被凍的青白的嘴唇,皺了眉,伸手把趙景玉支開的窗合上。她拉過趙景玉走到屋里長塌上,炭盆子已經(jīng)熄了,屋里那點余溫被趙景玉開窗給散了個干凈。

  “嬤嬤呢?”溫嵐黑了臉:“就讓你這么胡鬧嗎?生了病可怎么好?”

  端著熱茶和點心來的還珠聽了道:“你什么時候還操起這老媽子的心了?”

  話說完,她放下茶點開始搗鼓炭火。溫嵐哼哼道:“這不是孩子還小,得看著點嗎?”

  還珠拿著引子點火燒炭道:“是是是,您不小,整天賴床。”

  趙景玉心下覺得這主仆二人之間頗沒大沒小,他粘著這些日子看得出來,這是二人一貫的相處模式,心下還是有些羨慕的。

  仆人太多了,能陪他磕牙打屁,胡吹海吹的人沒有,想著榨干他利用價值的有很多。

  溫嵐起身給趙景玉倒了被熱茶,放在他手里道:“別去吹冷風(fēng)了,會生病?!?p>  看他無反應(yīng),溫嵐想了想又恐嚇道:“要吃藥,很苦,苦的你永遠(yuǎn)吃不了糖?!?p>  趙景玉心里一抖,用了所有力氣才壓下忍不住要翹上去的嘴角,做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可不可以不吃?”

  溫嵐點頭:“那就乖乖喝茶,不要吹冷風(fēng)了。”

  還珠升了炭盆,嘖嘖道:“老媽子?!?p>  溫嵐不理會,看兩眼趙景玉的頭發(fā)道:“嬤嬤呢?怎么不在?頭也不梳,可不好看了啊?!?p>  趙景玉有些委屈:“嬤嬤回老家了,過完年才回來,她說今年有藍(lán)藍(lán)跟我過年?!?p>  溫嵐疑惑:“過年放歸?她不是簽給王府的終身奴籍嗎?”

  趙景玉裝作聽不懂,一臉問號。溫嵐想了想吩咐道:“還珠,你去管事那里問問,東苑這個嬤嬤什么來歷。”

  還珠不解:“問這個做什么?”

  溫嵐眸色漸深:“王爺貼身伺候的,還能過年放歸?”

  “她不是年年如此?也許就是一個長契,年年續(xù)的。有些奴籍是不簽死契的。”

  “不是?!睖貚箍戳搜坫露疇畹内w景玉道:“他剛不是說,是因為我嫁進(jìn)來了嗎?”

  “有什么問題?”

  溫嵐笑了笑:“那位嬤嬤可不是喜歡我的主,她伺候趙景玉這么多年,會找著這機(jī)會放心把趙景玉交給我?”

  還珠點頭轉(zhuǎn)身出了門,溫嵐坐在凳子上看著默默吃著點心的趙景玉。腦海里突然就閃出方才做的夢。

  還珠給她束發(fā)時說趙景玉來過玉樓,見她沒醒在隔間坐了會,無聊的又跑回了東苑。

  不知道為什么,溫嵐總會想到夢里那個男子。輪廓分明,線條凌厲,該是一個瀟灑的人,逃走背影倉惶無措,她覺得像極了趙景玉。

  可是看見這他坐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口沉默不語的吃著糕點時,突然覺得這明明就是兩個人。

  她輕嘆一口氣,走到屋內(nèi)拿起梳子和銅鏡,折返到趙景玉身邊道:“快過年了,總不要這般邋遢了?!?p>  嘴里的糕點突然就變得滾燙,心里某處閘口一開,猛然決堤。趙景玉有點咽不下去,于是他揮了揮手抓起那杯熱茶就灌了下去。

  燙的他舌尖一麻,痛的眼淚花花都出來了。

  溫嵐莞爾:“慢些,燙著了吧?!?p>  趙景玉不敢去看鏡子里背后女人修長的手,那手纖細(xì)修長,握在手里好像稍微用力就會斷掉的細(xì)竹。

  越看越會起貪念,而現(xiàn)在他只是個癡傻“幼童”。

  他囫圇一聲不搭話,燙出的眼淚花花被他一抹,再次吃起糕點。哪怕他已經(jīng)有些飽了。

  溫嵐覺得今日有些奇怪,往常的趙景玉總會纏著她說個不停,這里竄竄那里蹦蹦,沒有一刻停下來,偏偏言語幼稚,常常讓她哭笑不得。今日倒是反常的安靜,看著盤子里越來越少的點心,溫嵐只當(dāng)他餓了。

  哪里知道眼前的人,第一次摸到喜歡二字時。如枯草逢雨,絕處重生,懵懂的大喜之下,只是一片不安的害怕和不知所措。

  溫嵐輕輕散了趙景玉的冠,手里捏著一柄烏紅的桃木梳子,她不會復(fù)雜的發(fā)髻,但束一個冠還是可以的。

  木梳輕輕穿過頭發(fā),發(fā)絲烏黑柔順,很順利的就能梳齊。溫嵐梳著頭專心致志,好像眼前手里只有這把青絲。

  但身前的人現(xiàn)在可謂是心亂如麻,他強(qiáng)迫自己去想別的,想嬤嬤這么多年來,終于露出的馬腳,想她是誰的人,可是目光不經(jīng)意一臺就是素白的手穿插在黑色的發(fā)絲里。木梳的光澤柔潤,黑發(fā)烏亮,映的人的手更好看了些。

  他猛然一驚,后知后覺開始心就狂跳不止。

  溫嵐手上用了些力氣,捏起頭發(fā)開始束冠。趙景玉下意識的吸了口氣,溫嵐停下問:“是扯疼你了嗎?”

  她看著銅鏡,銅鏡里趙景玉一臉茫然無措,也不知是真是假,極是可憐。

  半晌也沒得到回答,溫嵐只好稍微松了些力氣。束完后,溫嵐笑了起來,覺得挺有成就感。

  這是她第一回給別的人束發(fā),雖然松散了些。但是卻還是好看的,平日趙景玉也只是隨便扎了一頭,看起來像是個風(fēng)流人物,經(jīng)常把自己頭發(fā)吃進(jìn)嘴里。

  這回好了,束起冠凌厲的眉眼就像是出鞘刀劍,銳氣逼人,要是站在那不動不笑,倒還有幾分王爺?shù)募軇荨?p>  溫嵐笑著拍拍他的頭:“挺好看的,帶你出門上街?”

  內(nèi)心別扭的趙景玉笑的流下口水,溫嵐眼神暗了暗道:“哎,只是又會有人說三道四。那些可真是……一點都不討喜?!?p>  溫嵐收起銅鏡和梳子放回原處,趙景玉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無端的就想去抱她一下。他突然心里知道了,什么叫虧欠。剛剛溫嵐目光驟然暗下來,說那些人不討喜的時候,他有點心疼。

  這種都隔著一層薄膜,兩個人都戴著面具,瞞著對方一些事,就算有心,但是這天意也是不同意的吧。

  可是,還是好想……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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